父亲的微笑

父亲生活在农村,一直与黄土地打交道,对自己脚下的土地和庄稼怀着深厚的情意。父亲有一个信念“万般土里生”,一年四季,可以在土地上种植小麦、玉米、大豆花生各种粮食作物,还可以种植萝卜、白菜等各种蔬菜,收获的农作物,不仅供应人们的吃穿,而且饲养的牛羊猪狗、鸡鸭又肥又壮。虽然耕种和收获的过程是辛苦的,但是看到葱绿的庄稼、大袋小袋的粮食,父亲都会流露满足的笑容。

父亲身体不很壮实,力气不大,却十分勤劳,他总说:只要肯干活,人就饿不着。他认为凡是过得不好的人家,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家庭出了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人,或者是出了赌徒、小偷小摸一类的败家子。从我记事起,父亲总是起早贪黑,头顶烈日,挥汗如雨,从南坡到北坡,不停地劳作。收获了夏粮,抓紧秋季的播种;收获了秋季,酝酿着冬播的事情。尽管日子过得不富裕,但是一年四季,从来没有缺过粮食吃。父亲感到欣慰的是,一家老少有吃有喝,这时他为自己的预言正确,流露自得的笑。

父亲中学毕业,错过了到水电站工作的机会,留在农村当会计,还担任着生产队棉花技术员和计工分等工作。每天晚上前来我家计工分的人很多,父亲坐在大方桌边,点一盏油灯,为队里的乡亲们记工分。我家也没有什么招待乡亲们,记得最清的是,家中始终有一个烟簸箩,里面放着一根旱烟袋,客人来了,坐定后,就是让人家抽旱烟。他们抽着旱烟,这个人抽几锅,让给别人再抽,轮流往下让。不仅男人们抽烟,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也会抽,不让她们抽烟是不礼貌的。她们一边抽烟,等待计工分,一边讲故事。这些故事既有民间传说,也有鬼神故事。我爬在小方桌上,点一盏油灯做作业,一边写作业,一边听乡亲们讲故事。乡亲们看我认真写作业,字迹写得好,当父亲的面,表扬我几句。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子,父亲总流露欣慰地笑。

并非岁月如歌,有的事是难以预料的。一九八八年,我家的秋季作物收成特别差,不但粮食收得少,而且供牛吃的草料和烧火做饭的柴火也成了问题。一九九九年春天,父亲和几个邻居商量到湖北襄阳买麦秸,有了麦秸既解决了牛吃的草料,也可以解决烧火问题。商定后,父亲和乡亲们乘坐农用四轮拖拉机出发了,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父亲和另外两人从拖拉机高高的麦秸堆上摔下来,被迎面驶来的拖拉机压在下面,右腿粉碎性骨折,出血很多,连夜住进了邓州市中心医院。我在收到电报后,立即请假回来探望和伺候。当我赶到医院时,父亲和伺候了几天而十分疲惫的母亲还在睡梦中,我静静地坐在父亲的病床边,发现没有生命危险,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过了很长时间,父亲醒来,看到我赶回来,坐在身边,问:啥时间到的?车好坐吗?我问了出车祸的经过,医院诊断结果,主治医师是谁?父亲告诉我主治医师就是我高中时期的同学,对他和同来的病友很关照。我和母亲轮流伺候父亲,他的颜色恢复的较好。住院第七天,父亲吃饭很少,我问为什么?他说,住院以来,一直没有解大便,再吃饭,肚子撑涨很难受。我找到主治医师,他给开了蓖麻油口服,效果不好;我又去找医生,他开了开塞露外用,效果还是不好。父亲说,当时失血过多,身体炎症大,肠道内的大便很干,感到明显堵塞在肛门,怎么使劲也无法排便。不解决排便就进食很少,进食很少就影响身体恢复,影响抵抗力的增强。我找来医用坐便器,放在父亲臀部下边,撩开被子一个缝,透进光线,我用手慢慢地从父亲的肛门里抠坚硬的粪便。刚开始粪便还来回转动,只能抠出一点点,父亲忍着疼痛,我小心地抠,在我们父子的配合下,终于排出大量的粪便。父亲的肚子好受很多,看我的眼神是从来没有的,这样的笑容也是少见的,饱含了父子之间从未言语的情感。他给母亲说,要个儿子真好!尔后,父母都会心地笑了。

父亲不愿到城市生活,他说,到城里不认识人,没有说话的人,另外,腿脚不灵,上楼不方便。住在农村,有自己的院落,有相处多年的左邻右舍,相互串门,拉个家常,悠闲自在。父亲年近八十了,去年,他和母亲还在地里劳作,播种希望,收获期待。我们回家看望,他们是很开心的,亲自到菜园里挖菜,改善生活。谈话中充满对国家三农政策的盛赞,带着朴实的笑,感恩好政策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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