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出来的日子(散文)

熬出来的日子
作者:崔菊梅
    主编:非   
我虽然出生在农民家庭,因为是家中老小,不仅是奶奶的心肝宝贝,父母的掌上明珠,还得到1个姐姐3个哥哥的爱护。从小到大,好东西紧着吃,好衣服供着穿,脏点累点的活轮不着干。所以家人亲戚四邻八舍,从不叫我名字,而“崔有福”却响当当的叫开了。
顶着“有福”的桂冠,从牙牙学语到上学读书,从高中毕业到跳出农门参加工作,真的是一帆风顺水到渠成。那个春风得意劲啊,走路都带着风。更幸运的是,待到女大当嫁时,又遇到一个高大帅气男孩,嫁了一个宠我爱我的丈夫。特别是先生女儿又生儿子,又凑成儿女双全一个好字。我和丈夫工资不高,但对于有儿有女有吃有喝的生活,觉得就是“有福”的福气在延续,就是个有福气女人。在哼着小曲上班、唱着歌儿带娃、看着丈夫微笑的时光里前行着,直到女儿考上大学,读完大一。
那是一个儿女放暑假、全家人幸福团聚的夏天。我那从没有吃过一片药的丈夫,却突然倒下了。任凭我和儿女千呼万唤,连抢救机会都没来得及,就那么不管不顾、无声无息地别离远去了。
那一刻,我在书中看到的,天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端,全都直扑而来。我的天塌了地陷了,精神大厦顷刻之间坍塌了!两个孩子正是花钱的时候,每月还要还房贷,怎么办呢?我哭得天昏地暗肝肠寸断。
办完丈夫后事,我红肿着眼睛上班了。仍然是十几里路的行程,仍然是骑着自行车来来去去,仍然是那条路上的风景。但此时,精神坍塌的我,除了泪水相伴,即使是路边的野花绊住车轮,想抚慰一下路人的心伤,我也一闪而过。看不见绿树的摇曳,野花的微笑,大片庄稼咔咔拔节的勃勃生机……
俗话说,祸不单行。就在我每天往返几十里路,甚至下着瓢泼大雨也不敢请一天假,拼命挣钱养儿女之时,厂里效益不好,职工要整合分流了。我被分流到远离居住县城100多里路的洛阳某企业。想到每月就那点工资,路远不能回家不说,还需要一笔就餐费用。特别是,因受到父亲突然病故影响未考上大学的儿子,非要打工挣钱替母分忧的决绝。仅几天时间,我这个没有本事的母亲,就又瘦了一圈。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一番思考几度掂量,我不再纠结退休后工资和公积金多与少的长远问题。退而求之,将重点放在当下多挣一点钱,供女儿读完大学和确保房贷不断供,眼巴前的事情上,很快向单位提出内退申请,眨眼间,就成了没有依靠的自由人。并说走就走,背起铺盖卷到省城郑州,当保姆去了。
从在娘家的娇娇女,到嫁到婆家的受宠媳妇,再到背井离乡成为伺候别人的保姆,心里落差有多大,只有自己知道。一次做饭时,由于想到又到还房贷之时,扳着指头算起这一宗那一宗支出,就那么稍微一走神,饭烧糊了。
恰好,此时主家老太太进来催着开饭。从进门闻到糊味,到看到锅底嘎巴,那难听的话呀,说了一大堆。任凭我一再道歉,她依然高声大嗓地不停声。说得我呀,眼眶里的泪水几次要流出来,又狠心压回去。那一刻,昔日的娇娇女呀,真有拉开窗户跳下去的心了。
侍候主人一家吃过饭,刷完锅洗好碗,抹净桌子拖好地。等一家大小都进了卧室,我拿着洗脸毛巾,轻手轻脚下了楼。走到一个没有行人的背墙根,给老家姐姐打了一个哭得断断续续说不成话的诉苦电话。
“小妹呀,不哭哦!回家吧,咱不受那气行不?”
“回家?就那1000多内退工资,闺女咋上学,房贷用啥还?”没处发泄的我,搭着话茬,对着姐姐发起了火。
“你不是还有我这个没成色的姐姐、3个哥哥吗?每月一家支援你300或500行不行?”心疼我的姐姐安慰说。
“我当保姆我愿意,为了一个月4000多块钱收入,不回家!”对着姐姐撒了一顿火气,擦干眼泪又回到了主人家。
此后,我更加小心地做着保姆该做的事情,地板跪着擦,饭菜换着花样做,说话看着脸色说。所有心思都放到睡觉时去想。就这样每个月收入是增多了,各项开支是有着落了,但睡眠却越来越差了。想着自己身单力薄,没有能力让儿子复读再参加一次高考;想着女儿在学校节衣缩食的寒酸样子;想着儿子结婚的钱从哪里来,想着熬到啥时候是头……越想越睡不着觉,越想压力越大,身体也越来越差。
就这样熬了一年多,熬得头晕了,走路打晃了,胳膊疼得抬不起来了。虽然儿子抽空赶来,用自己学徒所得的一点工资,领着他憔悴羸弱的母亲,去医院检查了身体。但医生说患的是思想病,安眠药倒是开了不少。
身体日渐衰弱,保姆工作是干不成了。于是又背着铺盖卷,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小城。恰巧,亲戚家孩子结婚,我被邀去赴宴。在欢天喜地的鞭炮声中,所有人都笑逐颜开的良辰吉日,我却躲在角落的桌旁,低着头有一嘴没一嘴地吃着流水般端上来的一道道佳肴。
“哎吆,原来是有福……哦,菊……菊妹子啊,婶子看了这半天才认出来呀!”听到熟悉的招呼声,我讪讪地抬起头。但话未出口,一行清泪却流到了鼻洼里。
“谁家一辈子不遇到个坑呀坎的?咋的啦,男人走了,咱就不过了?看你瘦得都脱形了,知道不?”坐在身边的婶子,捏着我的胳膊,趴在耳边悄悄说。
“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吗?还有房贷吗?身体不好,保姆也不能干了,愁死人了!”我将头发遮盖住眼睛轻声说。
“咱闺女大三快念完了。再熬1年多,就少了一个用钱的,多了一个挣钱的,希望就在眼前嘛!”善解人意的婶子,轻声细语地劝慰说。
“是啊,都活到让别人认不出来的份上了,也该换换思维了吧!”那一顿喜宴,吃了什么全然忘记了,但“熬日子”这3个字我却记在心里。
吃了一顿喜宴,我的心有点开窍了。身体是挣钱的根本,养好身体是最紧要的事情。于是,我到家附近某品牌养生馆当了服务员。虽然工资没有当保姆时拿的多,但每天与来锻炼养生的会员说说笑笑,并一起养生锻炼。不仅心情一天比一天好,抬不起来的胳膊也不疼了。
走在路上,看到那些被人踩被车碾的蒲公英刺牙菜,有的半边根都没有了,还倔强地开着金灿灿的小花朵,顶着紫色的圆球球,在风中摇曳,在雨中歌唱。都到很冷的暮冬了,还迎着萧杀的寒风,摇着身姿开着花朵。野草野花都在尽力回报大地母亲的养育之恩,作为一个有儿有女有房住的母亲,为什么不能打开心结,快乐着前行呢!
我将野草野花作为学习榜样,养生馆工作也干得得心应手。经理看我能吃苦耐劳,又安排我到浚县开辟新的市场。新来乍到,虽然很忙很累,但个人能力也在不断提升,收入也增多了。
在快乐的工作中,我的女儿大学毕业了,取得教师证,成为在编教师,打工儿子的收入也增加了。在我50岁生日那天,姐姐哥哥和一双儿女,为我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庆祝宴会。
“日子是熬出来的。熬过来的日子,是甜的,甜到了心眼里骨髓里!”对着熠熠生辉的燃烧蜡烛,我又哭又笑地说出对熬日子的真切感悟。
         2020年4月10日写于银河城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崔菊梅 :煤矿退休工人,喜欢看书读文。50岁初始写作,愿意在码字中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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