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长津湖

有人说,历史从未走远,它尽早会以某种形式回归。71年前抗美援朝战争中那些悲壮、惨烈的战役,在今年国庆期间,通过电影《长津湖》独具匠心的艺术手法,让久远的历史故事照进现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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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有源,树有根,长津湖战役乃至朝鲜战争的爆发,与一条线密切相关:北纬三十八度线。
这条线,在地图上根本不存在,但破坏力、杀伤力十足。对于朝鲜半岛,三十八度线是把锋利的匕首,生生把一个国家残忍分裂;对于朝鲜人民,三十八度线是道淌血的伤疤,记录、见证着这个民族遭受蹂躏、饱受凌辱的历史。
三十八度线,是殖民侵略和美苏对抗的产物。
朝鲜半岛,历史上依附中国,甲午战争后,被日本统治。1896年,日俄为争夺朝鲜统治权大打出手,战后以三十八度线划定势力范围,将朝鲜半岛分割成两半。随后,日本赶走俄国,独占朝鲜半岛,于1942年将其变成日本领土的一部分,归自治省管辖。二战末期,在讨论战后国际秩序重组的雅尔塔会议上,达成了美国、英国、苏联、中国四大国“共同托管”朝鲜的共识。随着战争演进,1945年8月苏联对日宣战,百万苏联红军猛攻日本关东军并越过中国东北过境迅速向朝鲜推进。出于确保美国远东利益的考量,美国国务院、陆军部、海军部协调委员会在五角大楼举行紧急会议,讨论军事占领问题。时任美军陆军部助理部长约翰·麦克洛伊,安排参谋迪安·腊斯克上校和查尔斯·博尼斯蒂尔上校到第三休息室去,在美军无法立即进入朝鲜接受日军投降条件下,要求他们三十分钟内搞出“一条尽可能向北推进”,但又不致“被苏联拒绝”的界线。两位从来未到过朝鲜的参谋,面对没有行政区域划分的朝鲜地图,用一支红色铅笔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直线。这条线与最初日俄分割这个国家的那条线完全一致:北纬三十八度线。美苏沿线南北分别进驻军队,美国支持李承晚集团成立大韩民国政府,苏联支持金日成成立朝鲜民让主主义人民共和国。
从此,三十八度线为美苏两国在远东和朝鲜半岛的冷战格局奠定了基础,成为美苏两国势力在朝鲜半岛对垒的既定疆界。不久,应朝鲜最高人民会议要求,美苏两国军队撤出南北朝鲜,战争种子却早早已经埋下。
终于,1950年6月25日,在斯大林默许下,金日成发动内部统一战争,北朝鲜军队突破三八线,一路势如破竹,打得南朝鲜军队狼奔鼠窜。利益所在,安能坐视?美国反应迅速而且激烈:6月26日,总统杜鲁门命令美国空军、海军给予南朝鲜部队掩护支持,直接介入朝鲜战争,次日又命令第7舰队入侵中国台湾海峡,公然干涉中国内政;7月7日,操纵联合国安理会,在苏联代表马立克缺席未投否决票的情况下,通过了美国以朝鲜战争为由提出的“建议联合国成员国向大韩民国提供为制止武装进攻并恢复这一地区的国际和平与安全所必需的援助”,并且提出以集体安全为理由制裁朝鲜的决议,同时成立联合国军司令部,由美军推荐的司令麦克阿瑟统一指挥,总部设在东京。
“联合国军”由美国、英国、法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希腊、土耳其、哥伦比亚、泰国、菲律宾、南非、埃塞俄比亚16个国家组成。其中,美军占90%以上,英军为2个旅,加拿大和土耳其各1个旅,另外12个国家派出1个排或1个营。南朝鲜不是联合国成员国,总统李承晚将军队交由“联合国军”指挥。瑞典、丹麦各派医疗船一艘,印度、挪威和意大利分别派出战地救护队。“联合国军”的组成,使美国对朝鲜的侵略行动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当时,美国的如意算盘是这边打败北朝鲜军队,借机扩大事态,将战火向北蔓延,一直烧到鸭绿江边;那边让蒋介石从东南沿海进攻大陆牵制我军,无暇顾及朝鲜半岛。同时,美国朝野也一致认为,中国刚刚建立政权,积贫积弱,不会轻易出兵朝鲜在两个方向作战。
树欲静而风不止。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经受着即将到达暴风雨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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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想法有其合理性。从废墟上站起来的中国,战争创伤还没有得到医治,财政经济相当困难,在国力上同美国相比差距十分悬殊。以1950年为例,中美两国相应数据对比:钢产量1:146,工农业生产总值1:26,空军对比1:3.6,海军对比0:100,机械化部队0:1000,步兵武器对比全美械:万国造,服装对比防弹背心:单衣(大棉衣),食物补给对比肉蛋奶:炒面(土豆)。外界几乎没有人相信,中国会出兵与世界第一强国“掰手腕”。
备战还是不备战?打还是不打?一道选择题摆在面前。
在全面分析国际、国内形势,全面衡量各种利弊后,中共中央还是作出了一个重大决策:“支援朝鲜人民,推迟解放台湾。”
据此,中央军委重新调整了军事战略,将国防重点由上海、天津、广州三点为中心的三个区域转向东北地区,将军事斗争准备的重点由解放台湾转为保卫东北边防和在必要时抗击美国侵略。1950年7月7日和10日,根据毛泽东指示,时任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两次召开保卫国防会议,讨论相关事宜。7月13日,中央军委结合讨论意见作出《关于保卫东北边防的决定》,根据代总参谋长聂荣臻建议,以部署在河南为国防机动部队的第13兵团(辖第38、第39、第40军)和在地区从事农业生产的第42军以及炮兵佳木斯第1师、河南第2师、安东第8师等部,共计25.5万余人,北上进到中朝边境地区,组建东北边防军,以粟裕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萧劲光为副司令员,萧华为副政治委员,李聚奎为后勤司令员。因工作关系,主要领导无法到职,考虑边防军后勤指挥机构和东北军区后勤指挥机构力量单薄,东北边防军集结后,先归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高岗统一指挥。后来,又调中南军区第50军北上,编入东北边防军,将第三野战军第9兵团调整至津浦路两侧山东曲阜、兖州地区、第19兵团调至陇海线休整,作为第二梯队。综合衡量指挥员的经历和能力,又将15兵团部与第13兵团部对调,以邓华为司令员、赖传珠为政治委员、解沛然(解方)为参谋长、杜平为政治部主任,确定了东北边防军第一、第二、第三线的部署计划。因赖传珠养病,由邓华兼任兵团政治委员,任命韩先楚、洪学智为副司令员,部队8月上旬集结完毕,20日开始转入有针对性的突击整训。
此时,北朝鲜人民军已经解放了朝鲜南部90%的地区和92%的人口,将美军和南朝鲜军压缩至朝鲜半岛东南部约1万平方公里的狭小地域,准备分东线、西线和中线三路突击,一举攻占釜山,收复全朝鲜。在“速胜论”指导下,朝鲜人民军进攻速度太快导致战线拉得太长,后方防御空虚,极易被敌人在后路切断战略补给线。据周恩来的军事秘书雷英夫回忆,总参有关部门已经预测美军会在仁川登陆,按照毛泽东、周恩来安排,将这个情况告诉了朝鲜和苏联方面,但没有引起对方足够重视。不久的9月28日,美军为挽回败局,果然在230艘海军舰船和近500架飞机的支援下,在朝鲜西海岸的仁川实施登陆,截断了朝鲜人民军的后路。
围堵的美第8集团军和南朝鲜军趋势转入反攻,朝鲜人民军被迫于9月下旬转入战略退却,美军全线进抵三八线,准备越线继续北进占领全境,朝鲜战争形势发生逆转。9月30日,周恩来公开表明中国政府“从不也永不害怕反抗侵略战争。中国人民决不能容忍外国的侵略,也不能听任帝国主义者对自己的邻人肆行侵略而置之不理”的立场。10月3日,他又紧急召见印度驻华大使潘尼迦,通过印度政府转达,再次向美国发出明确的警告:“美国军队正企图越过三八线,扩大战争。美国军队果真如此做的话,我们不能坐视不顾,我们要管。”但美国政府认定中国的警告只是“虚声恫吓”,他们判定,中国在军事上不具备单独进行干涉的能力,不会冒险插手解决朝鲜问题,不敢同组织有序的美国三军进行较量。所以从10月7日开始,地面部队越过三八线,大举向中朝边境进攻。同时,美军飞机不断侵入中国东北边境领空,对城乡进行轰炸扫射,杀伤人民,破坏财产,中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朝鲜显然顶不住了,金日成与内阁副首相兼外务相朴宪永联合署名,致函请求中国出兵援助。接到信后,毛泽东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在全面分析权衡出兵援助朝鲜的利弊后,作出了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伟大战略决策:东北边防军改为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由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毛泽东秘书胡乔木讲:“我在毛主席身边工作二十多年,记得有两件事使毛主席很难下决心。一件就是1946年我们准备同国民党彻底决裂;一件是1950年派志愿军入朝作战。”
历时近两年九个月的抗美援朝战争,徐徐拉开了序幕。
3
抗美援朝期间,志愿军共进行五次战役。10月25日,因突然遭遇发动第一次战役取得云山大捷,粉碎了美军感恩节前结束战争的迷梦后,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坐飞机侦察后再次骄横地判断:入朝中国军队总兵力不过三、四万人,在战略上不过是象征性的,战术上仅仅是保护丰满水电站等有限目的。因此,决定发起“总攻势”,以美第8集团军在西线,第10军在东线,发动钳形攻势,向鸭绿江全线推进,试图消灭朝鲜境内的全部志愿军和人民军,争取圣诞节前结束朝鲜战争。
长津湖战役,发生在第二次战役当中。志愿军充分利用敌人轻敌思想,采取故意示弱,纵敌、骄敌和诱敌深入的战术,“于东西两线均采诱敌深入,先歼其侧翼一路,尔后猛烈扩张战果之方针”。
当时,联合国军在朝鲜总兵力高达55.3万人,其中地面部队42.3万人,位于朝鲜北部第一线约35万人,而志愿军首批入朝部队仅步兵6个军18个师,炮兵3个师又1个团,共约23万人,人数上处于劣势,装备与火力上就更为悬殊,迫切需要二线部队迅速跟进,西线仍由第一次战役时6个军(第一次战役发起后,第66军紧急入朝参加)负责,第9兵团入朝到东线参战的时间表骤然提前。
第9兵团久居江南,一切战备训练都是着眼解放台湾,现在却来到风雪连天的高寒地区,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原定在辽阳、沈阳换冬装的十几万将士只好直接渡过鸭绿江。熟悉朝鲜高寒气候的东北军区副司令员贺晋年,看到战士们的单衣单裤十分震惊,立即警告道:“你们这样入朝,别说打仗了,冻都把你们冻死了!”他立即将库存的5万件日军大衣、棉鞋全部拿出来调给第9兵团使用,东北边防部队的干部战士也脱下身上的衣帽送给第9兵团战士,可这么一点临时调拨和脱下的衣帽,也有很多没能来得及送上火车,整个第9兵团带着神圣使命,义无反顾前进。
地理概念下的长津湖,是位于朝鲜北部咸镜南道长津江上游最大的人工湖泊,由发源于黄草岭的长津江向北在柳潭里和下碣隅里之间形成的,最后注入鸭绿江。长津湖地区在高寒的盖马高原东北部。而从1949年冬季起,秘鲁寒流不断增强,赤道中东太平洋海温不断下降,二战后的首场拉尼娜开始迅猛发展,引发极端寒冷或冰冻天气。1950年冬季一开始,拉尼娜就在盖马高原开始释放威力,让长津湖乃至盖马高原在连续寒潮和暴雪中创造了冷的极限,最低气温可达-35度,而山脊上可达-40度。风雪交加的严寒气候,加上山高路窄的复杂地形,就连基本生存都不容易,战场环境甚是险恶。战后,美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曾对美军战史学家谈到:“长津湖地区根本就不适合军事行动,就算是成吉思汗也不会想去征服它。”
虽然遭遇极度的酷寒,第9兵团还是按照预定部署,向长津湖地区开进。部队严格执行隐蔽要求,夜行晓宿,严密伪装,悄然进入战区,联合国军虽然每天都派出飞机对该地区进行空中侦察,却丝毫没有发现第9兵团的行动踪迹。战后,联合国军将第9兵团这一隐蔽开进称为“奇迹”!在了解到志愿军某师竟然创造了连续18天在崎岖山地平均日行军30公里的速度,而且是在几乎没有补给、严格进行隐蔽伪装的情况下,美国军事评论家约瑟夫·格登满怀敬意地评价到:“以任何标准来衡量,中共军队强行军的能力都是非凡出众的!”
入朝后,第9兵团官兵首先面临的是吃住问题。实际上,我军后勤保障准备比较充分,在中朝边境地区安东至辑安、凤城至通化、本溪至梅河口、沈阳至四平等“四线八点”,建立和完善了物资储备体系,储备了棉衣被装、枪弹、炮弹及粮油米面,确定了通往预定战区的3条兵站运输线。但天上到处是美国飞机,满载物资的卡车被凝固汽油弹烧了个精光,战士们不得不自己背着所需的弹药和用品。
所以,第9兵团面对的主要敌人是寒冷,像炮弹一样可怕。当时,战士普遍穿着胶鞋,每个班十多人只有一两床棉被,夜间战士们将这一两床棉被摊在雪地上,十多个人挤在棉被上互相搂抱取暖以抵御酷寒,冻得实在受不了,就找个茶缸把雪化一化,把海椒磨一磨撒到雪水里每人喝上一口取暖,入朝第一天就冻伤800人。而美军每人配备一件大衣和一个鸭绒袋,钻进去以后,把拉链一拉,特别抗寒。入朝时每人背个干粮袋,大约有五、六斤的高粱米,很快就吃完了。而美军的后方供应饼干、罐头、饮料等等,每个人都饿不着。吃不上饭,害怕敌机轰炸又不敢生火,只能一把炒面就一把雪吞咽,用军毯和战利品从朝鲜老乡换来土豆,冒着生命危险煮熟,送到时已经成了冰疙瘩,只能夹在腋下化,化一层啃一点儿,再化,再啃。当时的随军摄影记者张崇岫为此创作了一首诗:“将军一声呼,战士忘了苦。一人一土豆,追到海尽头。”没有土豆,就吃地上有水分的草、根,还有松树皮。树皮一共三层,朝南的咬不动,只能吃朝北的,中间那层瓤子便是珍贵的果腹粮食,一口咬下去,战士们戏称,像汤圆一样……
在这种环境下,第9兵团以超强的意志力和顽强的坚忍力,以一往无前的大无畏精神和钢铁般的战斗意志,勇猛战斗,勇猛杀敌。他们衣着单薄举行战斗前宣誓,战场上投掷手榴弹,由于温度过低,用嘴咬弦再投掷;携带的迫击炮炮管因受冻收缩,炮弹根本放不进去,手捏着步枪上的铁,皮肤粘上去再拿下来,就掉一块皮,但当冲锋号吹响时,被冻得快神志不清的志愿军士兵立即从雪地爬起来,猛攻公路上的美军纵队,也有很多因为卧倒时间长已经被冻死,还有许多士兵拖着被冻得坏死的腿冲锋……11月27日,对美第10军发动的总攻势进行猛烈反击,于11月28日完成了对长津湖地区美军的分割包围,将美陆战第1师和步兵第7师一部包围于柳潭里、新兴里、下碣隅里等地;11月30日晚,27军集中两个师5个团的兵力由27军副军长兼80师师长詹大南统一指挥,成建制地全歼了绰号“北极熊团”的美第7师第31团,该团蓝色的团旗被志愿军班长张积庆缴获当包袱皮,后来成了北京军事博物馆的展品;新兴里战斗胜利后,针对东线之敌突围南撤的情况,采取了围追堵截战术,经过数日激战,给予美陆战第1师和步兵第7师一部歼灭性打击,打开了东线战局,保障了志愿军西线的侧后安全。
经此一役,本不为外人所知的偏僻地区长津湖,永远铭刻在人类军事史册上,有力扭转了朝鲜战局,为争取抗美援朝战争的最终胜利奠定了基础。毛泽东主席专门致电志愿军总部并第九兵团——“九兵团此次东线作战,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完成了远大的战略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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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是由凡人构成,但是由英雄书写的,尽管这些英雄同样是凡体肉胎。
长津湖战役,涌现许多英雄人物及群体,他们不该被忘记。
他们是“特级战斗英雄”杨根思。这位1922年生于江苏泰兴的英雄,原名羊庚玺。参加新四军时,登记人员听错了,误记为杨根思,后来就因误就误,用了杨根思这个名字。从参军开始,他信奉并践行“三个不相信”:不相信有完不成的任务、不相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不相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因为战功卓著,曾出席全国战斗英雄和劳动模范代表大会,受到毛泽东和朱德的接见。赴朝作战,他把这种精神发挥到了极致。二次战役打响后,时任20军58师172团三连连长的杨根思,带领三排据守长津湖畔1071.1高地。此高地在新兴里、柳潭里和下碣隅里“Y”字型三岔交点上,位置十分险要,可以控制山下唯一的一条公路,而战斗打响之后,美军如果想要向南逃窜,就必然要经小高岭到达公路。11月29日拂晓,仓皇后退的美陆战第一师,在飞机坦克配合下,向1071.1高地发起一轮又一轮的猛烈冲击。美军士兵勇敢顽强,可惜撞上了更勇敢顽强的对手。29日上午10时,美军发起八次冲击后,阵地上活着的人只剩下杨根思和两名伤员,弹药已经打光,增援部队尚在途中,而美军又发起第九次冲锋。眼看伤亡殆尽,不可能再次守住阵地,杨根思命令两名伤员带着那挺贵重的重机枪离开后,当美军再次冲上阵地时,他引爆了炸药,与40多名敌人同归于尽。

他们是“一级英雄”孔庆三。有许多不负责任的媒体,把他错写成孔庆山,职务变成了团长。实际上,贫农出身的孔庆三只是27军80师炮兵营1连5班班长。11月27日深夜,志愿军向新兴里攻击途中,被美军设置在高位的火力点死死挡住。由于这个火力点地形极好,战士牺牲很多,仍无法突破封锁。紧要关头,孔庆三指挥炮班将日制92式步兵炮前推实施抵近射击。由于天寒地冻无法迅速构筑发射阵地,他只得就势利用地形将炮左驻锄扎在一块大土包上,毅然决然用自己的身躯作为右驻锄基座,大声命令炮手开炮。这个地方离敌人的火力点不到30米,战友们非常清楚火炮后坐的威力,迟迟不肯开炮。但孔庆三口气坚决:“打!打!别管我,完成任务要紧,快!”间不容发,战友们只好拉火击发,敌火力点被准确摧毁,突击部队趁机冲上去,战斗很快向新兴里纵深发展。但孔庆三却因受火炮后坐的巨大撞击,整个人被弹出去好几米远,腹部也被弹片击中,壮烈牺牲,年仅24岁。

他们是冲锋形象永恒的“冰雕连”。20军59师177团6连,这一连队和杨根思连队处在同一片区域——下碣隅里。当美军陆战1师和陆军第7师参谋部逃跑到这里时,没有听到阻挡的枪声。他们摸上阵地,见125名志愿军带着大盖帽,拿毛巾把耳朵捂起来,穿着胶鞋和南方的棉衣蹲在雪坑里面,僵硬在那里,经过三天三夜的潜伏全部冻死。枪,都朝着公路,如同阵地上的冰雕,仿佛听到号角吹响,下一秒就会腾空跃起,奋勇拼杀,不放走任何试图逃走的敌人,圆满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同样的“冰雕连”还有三个:20军60师180团2连在守卫黄草岭1081高地时全连都冻死在阵地上,许多士兵的手冻结在步枪上无法分开;27军80师239团3营6连在攻击新兴里之敌时,受敌火力压制即卧倒冰地上,最后打扫战场时,200多名干部战士呈战斗队形,全部冻死在阵地上,细察尸体,无任何伤痕与血迹;第27军80师242团5连,连队整建制被冻成“永远的丰碑”,他们至死保持着战斗状态,幸存者只是一个掉队战士和传达命令的通讯员!

整个战争期间,包括长津湖战役在内的重要战役、战斗134次,平均每周一次,197653名抗美援朝烈士,用生命写就了一部报国史、一部英雄史。直到今天,20军59师177团6连战士宋阿毛牺牲前留下的绝笔信,仍然振聋发聩——
我爱亲人和祖国
我更爱我的荣誉
我是一名光荣的志愿军战士
冰雪啊
我绝不屈服于你
哪怕是冻死
我也要高傲的耸立在我的阵地上

1952年9月,第9兵团从朝鲜回国。车行鸭绿江边,司令员宋时轮要司机停车,下车后向长津湖方向默立良久,然后脱帽弯腰,深深鞠躬。当他抬起头来时,警卫员发现,这位满头花白的将军泪流满面,不能自持。这一颇具悲情色彩的场景无疑是对这场战役惨烈程度的最好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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