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龙：墙头爬满花｜中原作家

作者｜秦德龙

那时候，他总是希望每天都能见到她，但每次见到她，又不敢大胆地看她，眼神一慌，她已经娉娉婷婷地闪过去了。

她的一张笑脸，是那样纯美灿烂。

他看见她走进了一个院子，院墙爬满了鲜花。他多么想随她走进院子，可是他找不到任何理由。他只好将情感封闭在心间，任其疯长成野草。

他知道她叫张娟。他总是站在离张娟家不远的地方，深情地注视着她家那爬满鲜花的院墙。花香，随着风儿飘过来，令他产生无穷的遐想。

他认定花墙里的张娟是天下最美的女孩。而他却由此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因为，自己的家境一贫如洗。

有时候，他听见父母在一起说到别人家的孩子，比如谁和谁谈对象了。他就希望父母对他说：“儿子，有人给你介绍张娟了，你们做朋友吧。”

可是没有。父母极少提到张家，提到张家也不提张娟。好像张娟不存在，或者说，张娟与他家没有任何关系。

等到父母一遍一遍地给他张罗对象的时候，他发现张娟家墙头上的花朵开放得更鲜艳了。

可是，几乎看不到张娟了。

据说，张娟到省城去当工人了。

他想不明白，当工人为什么要去省城？在本地不一样当吗？后来，他就看见张娟开始从省城往家里领人了。一个很帅很帅的小伙子，跟在张娟的身后，乐得屁颠屁颠儿的。

于是，他不再去看张娟家墙头上的花儿了。

他甚至有些恼恨那些爬满墙头的花儿。

不久，他就找个女人结婚了。他的女人很贤慧，如愿以偿地给他生了个女儿。他很奇怪，为什么一心想要个女儿，而且希望女儿长得像张娟。

当然，女儿长得像她妈妈。

女人和女儿居然也喜欢养花。有一天，她们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花籽。

花儿一年四季都旺盛地开放，也爬满了他家的墙头。

他满眼都是花了。

他生活在自家的花墙里，偶尔才会想起来从前的张娟。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意外地看见了张娟。张娟凄凄楚楚的，已无了从前的花容月貌。张娟身后跟着一个男孩，男孩的袖子上戴着黑纱。

他看见张娟和男孩走进了张家院子。他注意到了，张家的院墙上没有花了，只有一些枯藤。

后来，他才知道，张娟的先生病逝了，张娟从省城下岗了。

有时候，他就望着张家院墙上的枯藤发呆。

而他家墙上的花，却开得姹紫嫣红。

有一天，他看见张家的男孩架着画夹，站在他家的花墙下，画那些花。他悄悄地走过去，发现那男孩画得很美。不但画花，而且画中还藏着一个女孩的笑脸。

男孩发现有人看他，害羞地合上画夹，脱兔般跑掉了。

他望着男孩远去的背影，吹起了忧伤的口哨。

他不知道，男孩已经从他家讨去了一些花的种子。

作者简介

秦德龙，中国作协会员。作品被《作家文摘》《中华文学选刊》《小小说选刊》等多家报刊选载，入选多种文集。著有《水中望月》《好望角》《英俊少年》《墙头爬满花》《太阳会跑》等，获第五届小小说金麻雀奖。

（本文选自微信公众号“金麻雀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