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在工作之余都会刷直播放松一下，然而，大家有没有发现，近来很多直播平台都出现了大量在深夜开直播的老年人，有的粉丝甚至高达1600W。
他们除了传播正能量、带货以外，还直播10小时拼时长、穿旗袍劈叉、玩极限运动。在很多人的认知中，老年人闲来无事，跳跳广场舞，带带孩子，对新鲜事物一无所知。于是有专门培养老年网红的学院，目标是一年打造1000个老年主播。比如曾有账号直播老年人吃仙人掌、活鱼，播放量高达上千万，赚足了眼球，涨粉无数。看到他们夸张的表演或深夜熬红的眼圈，有网友说，如果被绑架了就眨眨眼，结果老人真的眨了眼睛。燕子姐收到来自湖北的快递，是粉丝送的，这是她做主播三个月以来，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燕子姐65岁，没做直播之前，她的工作是伺候产后妈妈月子，上一次门，砍掉平台提成，可以拿到五六千块。后来因为疫情没办法出门工作，赋闲在家的儿子给她出主意在家当主播。燕子姐的儿子在淘宝上买了直播架子、打光灯和背景布，再从客厅挪出了一点点空地，就这样搞出了像模像样的直播间。那个快递是湖北的特产薄豆皮，燕子姐收到当天就欢天喜地做了一道最传统的东北菜——杭椒炒豆皮，这是儿子最喜欢的吃法。但那天儿子明显不开心，挥舞着筷子翻来覆去扒拉一番后，他撇撇嘴：“你说人家的妈妈做直播，能赚好几十万，咱们只有破豆皮。”“那也是‘粉丝’送的嘛，人家热情，知道我东北人爱吃豆皮，湖北的豆皮可薄了。”“大爷算什么粉丝！你学学人家，别每天只会唠家常，打扮打扮，咱们也表演点才艺，说不定有生之年，我也能成为富二代。”转天，燕子姐儿子就叫来了高中时的女性朋友，想给她改造一下，换个策略搞直播。“我这都65岁了，口红擦得像吃了小孩，那个吊带裙子都快垮到肚皮上了，就那么几条评论，都在骂我装嫩，人都笑话我。”没过几天，儿子妥协了：“那咱们不穿，咱们唱歌，早上晚上都唱歌，唱红了就能签公司！”架不住软磨硬泡，燕子姐就这样变成了全职直播，为了儿子的富二代理想而努力。早上7点开始唱，到11点开始做早饭，晚上10点开始，播到凌晨1点结束，翻来覆去的那么几首歌，经常唱到嗓子哑。“儿子说，晚上看的人多，再说老年人也没什么瞌睡。”“以前看的时候觉得很开心，自己做感觉很丢脸，生怕被邻居知道了，但是没办法，不能去工作，我着急，孩子也着急。”“我爱山，每天都想呆在山里。古话说‘仁者爱山，智者爱水’，我是个善良的人。”到现在，善良的燕子姐还被困在直播间里，为了儿子的富二代梦想而努力。燕子姐被迫当主播的经历，离不开当下对“老年网红”、“银发族”的疯狂营销。铁子们闲来无事开始插手养老方式，认为“废物式养老”正在毁掉老人，老人应该躁起来，继续工作，继续学习，跟上时代。以粉丝数52万的“北海爷爷”、粉丝数1626万的“爱高跟鞋的汪奶奶”等为首，活跃在各大视频平台的老年网红不在少数。大多数媒体在介绍“银发族”的时候，最常见的噱头就是：“老年网红在xx（平台名）：有人直播带货470万，有人直播一个月赚850元。”不得不承认，老年网红们每天呈现出来的生活的确精彩：“北海爷爷”主打精致时尚，温水洗脸，西装革履，权杖不离手。对着年轻人喝的是茶，讲的是情感关系、人生道理。中年男人指点人生也许油腻，但如果是老爷爷，就会成为智者。“爱高跟鞋的汪奶奶”是很多女孩老了后都想成为的样子。她喜欢穿高跟鞋，喜欢化妆，野起来能劈叉，机车也能骑一骑。汪奶奶每周三会直播带货，分享自己日常使用的护肤品。光辉时刻是曾做到三场直播下来，仅靠18件单品，销售额却突破千万的业绩。如此大的市场份额下，有越来越多的老人，主动或被迫走上视频直播的道路。根据《2019中国网络视听发展研究报告》，对比50岁及以上用户在2018年6月与12月的短视频使用行为，使用率从54.5%上升到66.7%。有人专门盯紧这个苗头，开了一家专门培养老年网红的学院，目标是一年打造1000个老年网红。有人调侃，众多“银发族”，逃过了电视购物、保健品的荼毒，最终还是绕不过老年网红的收割。都说“废物式养老”毁掉了老年人，可这样焕发第二春式的网红养老，对老年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绑架？有一次我随手刷到一条吃播视频。一农村小伙子带着奶奶，煮了一大铁锅的泡面，然后两人咔咔一顿吃，观感非常不好，看着很撑。某平台上的“时尚奶奶团”坐拥283万粉丝。旗袍，露肩裙，西装，包臀裙……只有你不敢想，没有银发奶奶们不敢穿的。一开始，人们猎奇于老人们走进互联网、玩时尚，但审美终究会疲惫。于是“时尚奶奶团”开始穿旗袍开直升飞机，乘坐凯撒号邮轮，跨越赤道，踏上50天环南太平洋的旅程，攀登活火山，玩高空项目，飞越大峡谷……“时尚奶奶团”成员高建华女士曾向记者透露那趟旅程：“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一站，越往上爬，山势越陡峭，20公分的小路藏在椰林里，旁边就是万丈深渊……”有人肯定会觉得，身体健康的前提下，老年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但真实情况是，老年网红走上这条赛道，唯一不能和年轻人比拼的就是身体状况。之前有个运营得还不错的直播账号突然停更了，原因就是老人身体出现了状况。除此之外，运营得当、经济状况良好、能骑机车、能倒立劈叉的汪奶奶，一次只能播3小时左右，这是她体能输出的极限，夜里12点也是休息的时间。但个别老年直播网红就没那么好命，可以三个小时下播后马上就能把场子交给助播垫后。在某平台，出现了大批在深夜开直播的老人，其中有个账号叫“闫奶奶的快乐生活”，一开播就是14个小时，背后没有资本，老年人打的是时间战。“闫奶奶的快乐生活”目前已经搜不到了，根据网友反映，是由于奶奶疑似被绑架，遭大量用户举报，目前平台已经处理封禁了。和闫奶奶的情况类似，网友皮皮分享自己看到的奶奶直播讲故事。凌晨五点，奶奶困得不行，背景音乐就放dj土味音乐刺激一下，旁边还有打火机的声音。评论区有人问奶奶“要是你被控制了，就把眼镜摘下来”。细心的网友发现，他在直播间说，自己不直播就没有饭吃。他疲惫地在直播间咿咿呀呀地唱歌。凌晨五点半，日常老年人起床的时间，他还在线，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害怕老人遭遇什么不测，大家也不敢轻易举报，只好说：“退下吧，都退下。没人了，老人家自己就下播了。”一般来说，都是老人的直系亲属，儿子女儿，甚至孙子孙女之类的。下面这位爷爷是因为家庭贫困，被儿子要求出来搞直播，经常话都说不清楚，或是反复说“谢谢”。后来经过网友查证，这位老人一家的确不容易，据说奶奶和儿媳妇都患有精神疾病。儿子说自己一个人照顾三个人不容易，只能让86岁的老人出来直播赚钱，他让网友不要攻击，也不要黑了。这样的理由好像的确值得原谅，但是把老人当成了任意摆布的人形玩偶，我还是觉得不忿。后来，好心的网友为了能让老人休息，解救他，打听到地址，不停地往他们家里送衣服和食物。不是所有老人都愿意当网红，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需要心理和生理上的充分准备。而网络上横生出如此多的老人直播，甚至可能和人口失踪案件有关。微博有网友反映，自己在视频平台上看到的一位老年主播，长得很像他失踪多年的爷爷，但是他本人联系UP主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早些时候，某平台上有老人被儿子媳妇逼迫直播吃玻璃、仙人掌、活鱼，没多久就被人报警，遭处理下架了。你以为他们是重新焕发生机的“银发族”，实际是资本案板上的鱼肉。不仅在直播平台上有老年人专区，还有公司开发了专门面向老人的直播平台，为了真实还原老年生活，甚至模拟烧香礼佛的场景。在短视频直播市场上，老年人成了稀缺资源，看老年人表演，更像是一场娱乐至死的狂欢。为了吸睛、涨粉，不少人把老人拉到镜头前表演，以情感胁迫做出一些反常规、伤害老人的事，也是常见的。某平台有个在俄罗斯的主播叫“海哥”，想给大家表现一下俄罗斯老铁到底有多能喝酒，于是就假装献爱心，给两位俄罗斯老汉送酒喝。这两位爷爷平日里也酗酒，且家庭都很贫困，其中一位残废，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主播“海哥”每次去都送高度伏特加，也送国产二锅头，每次都嗨一大瓶。健康亮红灯，身有残疾，且家庭赤贫。主播不仅不劝老人保重身体，反而一次次地劝酒喝。老人一口气喝下二三两，“海哥”美滋滋地拍视频，攒人气。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恶臭之人。“海哥，我看他俩快了，炉子定好了吗？争取定头一炉。”违背健康作息，在镜头面前直播、表演，做高空刺激项目，天天喝伏特加、二锅头……更常见的是打着“吃货人设”出道的老年网红，他们每天的日常是喝奶茶，吃炸鸡、螺蛳粉等不健康食品，隔着屏幕都感觉心脑血管不大健康。老年人，一直都是有心人握在手中的一把柔软利剑，贫穷困苦的老人更是如此。某个叫“杰哥”的主播把手伸向了大凉山。他手拿3万块现金，让贫困的老人们躺在地上卖惨。他本人因此在直播中收到大量粉丝的打赏和礼物，赚得盆满钵满。我身边拍短视频、做直播的老人也不在少数，但真心询问他们做这些事情的主要目的时，大多都是纯粹的。辛苦了大半辈子后，他们想快乐，闲来无事搞搞直播拍拍视频，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娱乐生活”。但很多被镜头困住的老年人，快乐与否，实际也由不得他们。在市场的冲击下，老年人的确被绑架了，他们失去了纯粹的快乐，完全以“火”和“赚钱”为目标去拍视频，去做直播。人设和内容都经过孵化和设计，台词和表情都完全脚本化。哪有什么真实还原？只有老年“社畜”被迫下岗再就业。大多数所谓网红，说白了就是有心人的摇钱树，压榨式儿女或免费或廉价的劳动力。老年人的生活或许并不丰富自由，反而被亲情和市场绑架。更别提数以万计的女性被要求在镜头前做性暗示，以及背后的潜规则……镜头背后是恶魔，他们都是被裹挟的弱势群体。自私的掌镜者压榨着他们，并将获利据为己有。该怪平台管理不善，主播水平不够，还是观众越来越难以满足的猎奇口味？只是，我希望看到的，只是观察者视角下简单的日常而已。对于老年网红，我只想看随手一拍的广场舞，出门旅行时迎风招展的朴实丝巾，买菜时的讨价还价，而不是被绑架在镜头面前，被迫做违背人性、伤害身体的事情。在这样的时代之下，正如安迪·沃霍尔说的那样：“每个人都能当上15分钟的名人。”只愿，每个成名或追求成名的老人背后，能少一些吸血鬼，还他们真正的自由和快乐。有人说，老年人的养老生活不应是“废物式养老”，这个说法是否正确我不知道，但也绝不是这样浮躁的，被压榨的。那些看着直播不自持的人，往往对自己身边的人说一句：“看看别人家的猫猫狗狗”、“看看别人家的老人”、“看看别人家的孩子”……于是，这样的剥削就越来越多，直至压迫不再是稀奇而是平常的事。作为观众，或许我们做不了什么，但对于这样的压榨式直播，还是无视的好。正如网友说的那样：“我们不看，老爷爷就下播去睡觉了。”我们并不否定，直播给老人们带来了一定的福利，他们有的丰富了生活获得愉悦，有的获取了流量可以赚钱。但这一切的前提应该是他们心甘情愿，且能保证身体健康。如果在资本裹挟下被迫做直播，就会产生竞争，老年人在竞争的过程中就会产生巨大的身体消耗。不是每个老年主播都能成功，他们的身体也不像年轻人一样经得起折腾。请不要消耗他们的身体和意愿去做直播，同时各平台也应该针对这类现象出台老年人直播的规定，比如限制直播时长，畅通投诉渠道，严格内容监管等。今天是重阳节，我们希望全社会都真正地敬老爱老，而不是打着丰富老年人生活的旗号利用他们牟利。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公众号「女孩别怕」（ID：nvhaibiepa)，作者梨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