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宏 | 一封平信
【往期回读】
喜 讯
在我号首发的《回家的感觉真好》6月22日发表于江都日报,特向作者徐天栋先生表示热烈的祝贺,并向本号朋友报喜!
一封平信
张生宏
【作者简介】张生宏:男,1950年出生,江都宜陵人。曾在锦西、塘头、北京等地银行部门工作,现退休居于北京。
这是一封四十多年前的平信,珍藏己久,偶然一见,又使本已平复的心潮再次荡起涟漪。因为这是一封极不平常的信件,它牵涉到两个人的生命,其中的一个在灾难中不幸离世……这是一段偶儿忆起不忍提及的往事!
在农村插队期间,我曾经在乡镇企业做过销售工作。有一段时间,是推销磨具(俗称砂轮油石)。推销对象主要是机械企业,其中各地的军工企业也是我们业务公关的重点对象。军工企业分为部属企业和省属企业,企业对外称呼都是某某信箱。
这是一家隐藏于太行山腹地的省属军工企业。乘长途汽车颤簸几个小时,在一个小山村下车,然后再沿砂石路走四五公里。工厂沿山沟而建,多是红砖平房,鲜见几座三层楼的房屋。企业的供应科有一正一副两位科长。正科长姓李,大块头,圆胖脸,为人豪爽,是个典型的北方大汉。其夫人宋大姐,中等身材,梳短发,圆方脸,在厂技术部门工作。他们家有两个男孩,算得上是个美滿幸福的家庭。我们在相处一年后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逐渐成为关系密切的好朋友。后来到他们单位谈业务,有时就不用到食堂就餐,而是由宋大姐弄两个小莱,在他们家喝上几杯老白干。聊天的话题,也不断拓展。
在计划经济时代,物资的供应十分紧张。有一次,我们聊起双方单位物资交换的可能性。他们单位的煤炭和钢材这些计划物资除保证生产外,富足有余,而大米等细粮供应不足,单位食堂多以粗粮为主。而我们南方恰恰相反,煤炭钢材稀缺。老李提议由厂里派车拉十几吨煤炭钢材送到江都,返回时拉上一些大米。双方各自和有关方面协调后,一切都比较顺利,就差确定具体操作的时间。因为要准备年度订货会,准备在会后再实施,但意想不到的大事发生了。
1976年7月26日,我收到发自河北邢台的平信,那是李科长7月20日寄出的。信纸是用工作表格背面写的,看得出这是一封匆忙写就的急信。因为这一年的省国防工办订货会地址一直迟迟未确定,直到开会前一天刚下发电报通知:7月21日到唐山地区服务楼报到,会期共7天。我和老李曾事先己约定,在会议期间他给我介绍几个朋友,争取多拉一些业务。因为当时没有私人电话,只能信件联系,交通又落后,所以收到信件己是五天过后。信件的要点有二,一是会议地址在唐山,二是约定25日见面。我拿着信件犹豫了半天,信中约定见面时间己过,即使当天晚上就走,在散会前也赶不到唐山市,别无选择,只能放弃这次拓展业务的良机。事后得知,在27日晚上散会以后,只有少数几个人乘夜车离开,多数人选择休息一夜,第二天再回去。而这一夜,发生了震惊世界的大事,回去的话题成为阴阳两隔的梦想。
时钟定格在1976年7月28日3时42分。美国阿拉斯加帕默天文台急速响起震惊的警钟声,美国地质调查所宣布:北京东南约100公里,发生8点2级地震。几天后中国地震局确定:河北唐山发生里氏7点8级地震,时间持续23秒。在这23秒里,唐山大地在颤抖,华北大地在颤抖,华中、华东大地也在颤抖;在这23秒里,一座百万人口的城市遭遇灭顶之灾,整座城市瞬间被摧毁,成为一片废墟;在这23秒里,242769条鲜活的生命在睡梦中被无情地夺走,164851人重伤,54万多人轻伤。
由于灾后比较混乱,人的生死无法确定,失去联系的人员只能等待消息,希望在受伤者的行列中出现奇迹。我的好友李科长,在这次灾难中也失联了,在漫长的等待中,依然音迅杳无。几个月后在宋大姐给我的信件中,得知老李己遭不测。
假如那次会议地址早早确定,使我有充裕的时间安排赴会;假如信件在途中更快一些,使我见信后能赶上会议;假如交通象现在这样便捷,千里之外能迅速到达;假如那时己普及私人电话,假如会期后延两天……那很难预测结果又是如何。或许,我会和老李一同撒手人寰;而那特别的时刻,我们或许在一处打鼾,或欢聊。
一封平常的信件,它记载着历史,记载着朋友情谊,时间虽久,难以忘怀。我会永远缅怀那位在灾难中不幸离去的老李。当一座新唐山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时,那个大块头、圆胖脸、为人豪爽的北方大汉也会出现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