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赵哲||长篇小说《秧歌魂》连载之七

 主编:非   
                十三


刘棒槌真的醉了,便在日本军营里住了下来,单等第二天醒来,羽田次郎已经奉命去执行战斗任务了。他便和陈小嫚商量说:“没想到羽田次郎也参加了侵略中国的战争,他昨天要让我做他的翻译官,我左思右想不能干!”
陈小嫚说:“棒槌哥,你做得对,咱们饿死也不能当汉奸,不能遗臭万年落骂名!再说咱们的父母亲还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不都是他们日本人干的吗?我们还要去寻找他们呢!”
刘棒槌说:“在日本,羽田次郎一家人对我虽然有恩,但我毕竟是一名中国人,我绝对不会给他当翻译官,当卖国贼的!不如趁羽田次郎不在之际,咱们一走了之吧!”
陈小嫚说:“这样做虽然不礼貌,但毕竟我们再也没有别的办法选择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刘棒槌又想起了松下梅子,本想去跟她告别一声,但又唯恐打乱了计划,脱不了身,左思右想只好用日语写了一张告别信放在了羽田次郎的办公桌上,甩手就走。刚走出门口,门口站岗的一位日本宪兵持枪拦截住他们说:“棒槌君,我们小队长临别吩咐,在他没有回来之前,请您不要离开军营!”
刘棒槌生气地说:“羽田次郎是我的好朋友,他是不会这样做的!请你们让开!”
那个日本宪兵把枪一横说:“请棒槌君不要为难我,否则,我就对您不客气了!”
“怎么,要软禁我们?”陈小嫚气愤地说。
“不是软禁,是我们小队长对棒槌君的爱护。外面就要打仗了,我们小队长说,他要对好朋友的生命安全负责!”
“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要是对我们的安全负责就不会来我们中国烧杀抢掠了!”陈小嫚理直气壮地顶了一句。
三个人正在争吵,军营外边的马路上,羽田次郎骑着战马,腰挎东洋大刀,正率领着一小队日本宪兵耀武扬威地横冲直撞而来。他们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抢,比土匪还霸道,比海盗更凶残,简直目空一切。他们所到之处,留下的便是一片片哭声和叫骂声。
羽田次郎渐渐走近,就在他战马的屁股后面,却用绳索拴绑着一个人,那个人被战马拖拽得遍体鳞伤,哭声嘶哑,已经奄奄一息。
羽田次郎看到了站在军营门口的刘棒槌和陈小嫚,急忙下马,笑嘻嘻地说:“棒槌君你们起床了?睡得还好吗?”
刘棒槌没有立即回答羽田次郎的话,却指着被他拖在马屁股后头的那个人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这样做就是共建大东亚共荣吗?”
羽田次郎无言回答刘棒槌的话,他的副队长却一脸蛮横地用手指着被拴在马屁股后边的那个人说:“这个支那小鬼,良心大大的坏了坏了地,他的竟敢用钉子戳我们队长阁下的马屁股。要不是被战马踢倒在地,我们还捉不到他呢!”
刘棒槌和陈小嫚见羽田次郎伤害中国人,满脸的不高兴。而羽田次郎却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建立大东亚共荣,肯定是要牺牲很多人的,这一点小事情算不了什么!算不了什么的!”
陈小嫚心中暗暗地骂:“狗杂种,把你拴到马屁股后边拖上两圈试一试!”
这时,两个日本宪兵把嘴啃泥爬在地上的那个中国少年拖了起来,正准备要往牢房里送,陈小嫚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扑上前去大叫:“痴巴郎!”
刘棒槌和羽田次郎同时都吃了一惊,那两个日本宪兵也楞在了当地。
陈小嫚疯了似地扑上前去,用力推开那两个日本宪兵,一把抱住被拴在马屁股后边的那个少年哭道:“痴巴郎,你还活着?我们的爹娘呢?”
痴巴郎翻瞪了一下白眼,苏醒了过来,用衣袖揩了一下血迹和鼻涕,扑倒进陈小嫚的怀里“呜呜呵呵”地大哭起来。
两个日本宪兵把痴巴郎踢了一脚,正要上前把他们分开,羽田次郎却摆手制止道:“呦西,呦西!待我问清楚了再说!”于是,便问刘棒槌道:“棒槌君,此人是谁?”
刘棒槌问了一下陈小嫚,接着用日语回答道:“是你嫂子的弟弟!”
“弟弟?”羽田次郎先是一惊,继而“哈哈”大笑说:“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的回军营去,慢慢地商议吧!”
痴巴郎被两位日本宪兵推推攮攮地带进了日本军营,被关进了一间牢房里,陈小嫚听着痴巴郎“姐姐救我!姐姐救我!”凄惨的痛哭声,心如刀绞。
痴巴郎是媒婆扇女的儿子,自从他的父亲病逝之后,陈銮征便收留了他们,让他们加入了秧歌班子,住进了自己的家里,待他们母子犹如一家人。陈小嫚今年十八岁,痴巴郎今年十四岁,两个人年龄相差无几,一块儿长大,虽然痴巴郎智力不全,但陈小嫚还是把他当做是自己的亲弟弟一般。今见痴巴郎被日本宪兵关进了牢房,只好哭哭啼啼地央求羽田次郎说:“他是我的弟弟,请你看在你与我们家棒槌哥是好朋友的情份上,就把他放出来吧!”
羽田次郎“嘿嘿”地一笑说:“请奥尼桑(嫂子)不要着急,他是刺客,良心大大地坏了坏了地!”
陈小嫚说:“你胡诌,他不是坏人,他是我的弟弟!”
羽田次郎说:“坏人的也好,弟弟的也罢,你们先住下来再慢慢地商议吧!”
刘棒槌和陈小嫚再次被请进了日本人的军营,陈小嫚又准备去央求松下梅子,问刘棒槌道:“棒槌哥,痴巴郎与俺虽然不是一奶同胞,但我们两家人的关系却是非同一般,我一定要把他救出来,还请你去找一找松下梅子,请求羽田次郎,把痴巴郎放出来吧,他毕竟是一个智商不全的孩子呀!”
刘棒槌不忍心看陈小嫚哭哭啼啼的样子,晚饭也没有吃,便又走进了日本宪兵队的作战室。羽田次郎正在和几个日本宪兵们商谈着什么,见他进来,便挥了挥手,让宪兵们都走了出去,对刘棒槌热情地说:“棒槌兄,你的到来,有何指示?”
刘棒槌说:“你现在是日本军人的小队长,我是一个中国穷要饭的,我能敢对你有什么指示?不过,我还是想请求你帮我一个忙!”
羽田次郎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我能帮你一个什么忙?”
刘棒槌说:“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羽田次郎“哈哈”大笑说:“易如反掌?那么请讲!”
“我请求你把痴巴郎放出来!”刘棒槌声音洪亮地说。
羽田次郎摆了摆手说:“闹,闹,闹!那是不可能地,因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法律规定,刺杀战马是要被处死的,更何况这是一匹训练有素的战马!”
刘棒槌恼怒地用手指着羽田次郎的鼻子说:“你变了!你简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再也不认识你这个朋友了!”
羽田次郎又是一阵疯狂的哈哈大笑说:“我变了,你也变了!战争会改变世界,也会改变每一个人的!我来到你们中国,你却不帮助我,我又怎么会帮助你?”
刘棒槌想起了在日本的那三年岁月里,有一次发高烧引起了肺炎,羽田次郎和他的父亲冒着倾盆大雨把他背到了五十多里路远的一个诊所里,因为得到了及时的抢救,才挽救了他的生命。而羽田次郎的父亲却在泥泞的道路上摔了一跤,小腿骨折住进了医院里。刘棒槌想起了羽田次郎的一家人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救命之恩,便缓和了一下语气说:“你说我怎么帮助你?”
羽田次郎高兴地站立起来,握住刘棒槌的手说:“这才是我的好哥哥嘛,我需要你当我的翻译官,帮助我们建立大东亚共荣!”
刘棒槌低下头默默地考虑着……这时,松下梅子从里边走了出来,用祈求的眼光可怜巴巴地望着刘棒槌说:“棒槌君,看在我们在日本的情份上,你就帮一帮我们吧?”
刘棒槌还想再说些什么,松下梅子却“扑通”一下子跪倒在了他的面前眼泪汪汪地说:“我们也知道让你背叛自己的祖国这是不道义的,但我们现在的确需要你这样的翻译官呀!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一直给你跪下去……”
刘棒槌看着昔日曾经爱过自己的女人松下梅子跪倒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心一下子便软了下来,思绪又再一次回到了在日本的那三年远离故乡的日子里。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日本这个置身于地震多发地带的国家,突然发生了一次强烈的地震,羽田次郎家的小木屋瞬间倒塌。一家人只好凄凄惶惶地住在了临时搭起的防震棚里。那个时候,缺衣少穿,多一张嘴,就等于多了一份死亡的危险,刘棒槌决定离开羽田次郎家准备去讨饭,松下梅子便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家里。松下梅子的父亲是一位州长,条件非常的优越,房子也建设得特别坚固,哪怕是七、八级的大地震也奈何不了它。松下梅子的父亲为官在外,经常不在家,家中只有两个佣人,松下梅子和刘棒槌便成了别墅的主人。因为长相厮守,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便渐渐地产生了爱慕之情。松下梅子还给刘棒槌编织了毛衣和围巾。他们也经常召集羽田次郎和别的同学们到松下梅子家的别墅中来,刘棒槌便教给他们扭秧歌跳中国舞,同学们都非常地喜欢他,松下梅子更是对他情意绵绵……后来在刘棒槌的提议下,他们还在松下梅子家成立了中国秧歌舞剧学习班。
……
刘棒槌回想到这里,走上前去一下子把松下梅子掺扶起来说:“好吧!请你们现在就把痴巴郎给放了吧!”
羽田次郎知道刘棒槌答应了她们,便吩咐门外的宪兵们把痴巴郎给释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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