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黎红波/悠悠南山情
悠悠南山情
作者:黎红波
其实,叫南山的山可以说多如牛毛。陶渊明的“釆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这样的南山是怎样的超凡脱俗,令人心驰神往。在我们矿山有一座山也叫南山,它和周围的山相比,显得格外的高大、挺拔。最有特色的是,南山脚下耸立的高高的井架,这是我们采矿场的地标。井架上天轮滚滚,钢缆绳把一车车矿石从井下负200米提上来,轰隆隆倒进火车皮,装满后,绿皮火车运往外地冶炼。
那时候我刚高中毕业,报考本地的技工学校,还在等录取通知。十一年的学生生涯告一段落,家长不再督促学习,课本也散落天涯,不知所踪。每天除了玩,还是玩。在工区会议室跳舞,去别人家打扑克,大坝游泳,在矿区那条主马路上游荡。有的男孩子怀抱吉它,望着或远或近的女孩子卖力地弹奏着弦律,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动哪个女孩子的心?我喜欢看书,尤其喜欢看文学期刊上的小说。还有就是清晨爬山,爬南山。
工人村和南山还是很有一段距离的。清晨起来,我手拿一本期刊,从家里出发,门前一条小路一直走下去,小路的旁边是小港河,就来到了街上。穿街过市,沿着小港河一直走,就来到了南山脚下。顺着小路爬上半山坡,在面朝东方的山坡上有一块干净,比较平整的石头。我把期刊放在石头上,认真的做一遍广播体操和眼保健操,打一套毫无章法的拳术,然后,坐在石头上,面朝东方阅读期刊。直到朝霞的光芒铺满山坡,树枝上的鸟鸣声都是金灿灿的,我才下山回家吃早饭。
有天清晨爬上山,在小路拐弯的荫凉处看见一个女孩子坐在路边,她望着山脚下散落的房屋,有的屋顶上飘着袅袅的炊烟。我的脚步声让她抬头望我一眼,这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子,齐耳短发。似曾相识,想起来在工区会议室跳舞见过她,好像还和她跳过舞,但彼此不熟悉。她好像也认出我来,淡淡一笑。她的目光显然被我手里拿的期刊吸引住,她望我一眼,欲言又止。我把期刊递给她,她灿然一笑,接过期刊埋头翻阅,津津有味的看起来。好像忘了旁边还站着一个我,我说:“这本期刊借给你看,看完记得还我。”说完,我就头也不回继续往山上走。
就这样,我和女孩子熟悉起来。她说她叫轻儿,不是青春的青,而是重量很轻的轻儿,风一样轻的轻儿。她家就住在山脚下的棚户区,住这里的大多数人家父亲是矿井工人,母亲是农村户口,子女也是农村户口。她说她初中未毕业就辍学了。其实她的成绩还可以,特别是语文成绩好。班主任几次家访,劝她母亲让她继续读书,但她母亲很坚决的没答应。
轻儿说她很羡慕我们这些有户口的子弟,可以考技校,参加工作赚钱。而她只能在基建工地上做小工,担沙子,和水泥。一天累得要死,也挣不了几个钱,而且还经常没事做。
轻儿说她很喜欢文学,但她从来不写,只是喜欢阅读期刊上的小说。我把家里的期刊一本一本的借给她看,她也从家里拿些红薯片,炒蚕豆,还有在山上打的毛粟给我吃。
轻儿说她只要不开心,或者受了委屈,就会爬上山,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和那些花花草草们说说话,心情就会好起来,那些不愉快就都会忘掉。
晚上在工区会议室跳舞遇见轻儿,她会主动邀我跳舞,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她会低下头来,轻轻一笑,头发上别着一枚发饰,象一只小鸟,在旋转的五彩灯光下闪烁,飞翔。
有次跳舞,她说她弟弟学英语,想借一台录音机。我说我有呵。那时候家里正好闲置一台小录音机。那天晚上下着小雨,我和她一路小跑来我家里。在我的小书房里,亮着一盏台灯,我和她坐在柔和的灯光里,轻轻的说着话。她说唱一首歌给我听,歌的名字已经不记得。但轻柔,舒缓的旋律一直都记得。我出神的凝望着她,她有些害羞的低下头,白晢的脸上那一抹淡淡的红晕,让我呯然心动。那夜的梦里,我梦见我和轻儿站在南山顶上,面朝东方,迎着风,大声的唱着歌,唱着唱着我就醒来了,傻傻的笑。
就在我准备要向轻儿告白的时候,她却不辞而别,到处都找不见她。我也不敢冒然去她家,曾托一个小朋友带信去她家,也没有找见她。
一天清晨,我又爬上山坡,在那块熟悉的石头上,发现那枚发饰,在晨风中象一只小鸟欲振翅飞翔。还有我的那台小录音机。发饰下压着一张纸条,我拿起来展读,轻儿写的。她说,当你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我已经坐火车和同学们结伴南下打工。我们也许会见面,也许以后再也不见。但不管怎样,我会记住我们的友谊,记住南山,记住南山脚下的井架。
金色的朝阳扑面而来,我却感觉不到它的温暖。我站在山坡上,任凭清晨的风凌乱我的思绪,眼角有泪水滴落,滴在脚下的花草丛里。山脚下延伸的铁轨,一列绿皮火车怒吼一声,轰隆隆驶向远方。天空上白云飘飘,伊人南下打工去,白云千载空悠悠。
后来我再也没有爬过南山,后来我参加工作,结婚生子。后来为生活计,离开家乡,在城市间像一片树叶漂泊。只是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轻儿,象风一样轻的轻儿,也不知道她在他乡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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