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美‖文/琉璃瓶子
阿美
古时候都说二月出生的女子不吉,据《隋书.后妃列传》记载:“江南风俗,二月生子者不举。二月出生,就是“原罪”,纵使金枝玉叶也得掰断。阿美很不巧,偏偏生在了二月。
阿美一生的悲剧源于她的性别,阿美的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在计划生育严格执行的年代,阿美的出生直接导致了一个家庭的破碎。阿美要出生的时候,爷爷提着一篮子鸡蛋去看望妈妈,听说又生了一个女儿,直接把一篮子鸡蛋砸了。爷爷觉得丢不起人,从此在村里扬言要断绝关系,再不往来。爸爸更是不待见她,曾有三次趁着妈妈不注意的时候,把她抱走扔在外面,最后的一次是放在河边,这是多狠的心肠,阿美每每想到此,都不寒而粟:这世界上竟有如此父亲,这是要自己的命啊?
后来妈妈被计划生育的人强行拖去结扎,阿美更被爸爸视为扫把星,在阿美的记忆中,爸爸从没有抱过自己,小时候不懂事,她总会吵着要爸爸抱,可是却被爸爸一次次推倒在地上,她哭了,爸爸也从来都没有管过她。她的记忆里只有妈妈给的怀抱,只有妈妈无论去哪里都带着她。
爸爸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妈妈一个人去地里干活,回家还要煮饭带孩子,而爸爸却天天和别人打麻将赌钱,嘴里只会念叨着没有儿子送终,赚钱有什么意义?瞧,懒惰的人竟可以如此厚颜无耻的给自己找了一个这么好的理由。爷爷经过自家门口的时候,总是踹一脚家门口的鸡,随即破口大骂:不会生蛋的鸡。在家里妈妈总是任劳任怨,没有一句反驳,她觉得是自己没有生儿子的过,她想只要再等个几年,她们母女就能被大家接受。
因为生的二胎是女儿,原本给妈妈准备的补品都没有了,妈妈的月子没有做好,落下了病根,母乳不足,阿美从小没有母乳的喂养,自小也是体弱多病,长得瘦瘦小小,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阿美记得那个时候爸爸在赌桌上赢了钱总是爱去买一袋肉,然后提到邻居家开火,那个时候爸爸总会偷偷的把姐姐叫走,而好奇的阿美总会偷偷跟去,然后看到爸爸给姐姐肉吃,自己就在门口看着,流口水,邻居看到了总会跟爸爸说,你阿美在外面。爸爸说别管她,我们自己吃。
后来爸爸在赌桌上跟一个寡妇好上了,那个寡妇自己带着一儿一女,爸爸总偷拿妈妈的钱给那个寡妇,被妈妈知道后,爸爸竟毫无羞耻之心,只是怪妈妈自己肚子不争气,也是那一次让阿美妈妈彻底觉悟,多年来的委屈求全竟换不来这家人都一丝怜悯,从此阿美的爸妈一拍两散,离婚了。姐姐留给了爸爸,而妈妈则独自带着阿美离开了那个没人待见她们母女的地方。
上初中的时候,阿美的爸爸突然破天荒的来看阿美,阿美那个时候是真的高兴,那是爸爸第一次来看她,她以为爸爸想通了,要接她跟妈妈回去。那个时候学校很多人买了复读机,阿美也想要一个,于是便让爸爸买一个给她,可是爸爸说没有那么多钱,拒绝了她,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学校。她也曾偷偷跑回她那个印象中的家,可是邻居却嘲笑她,说她不是这里人,跟着妈妈跑了,怎么又回来了?那个时候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这个地方。
后来有一天姐姐哭着跑来她的家,说爸爸和那个女人诬告她偷钱,她说没有偷,那个女人说要报警把姐姐抓起来,从此以后姐姐就在自己家住下,不肯回爸爸家去了。
后来妈妈带着她们姐妹二人改嫁了,阿美的继父没有孩子,对阿美姐妹就跟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阿美叫继父爸爸,阿美以为自己总算有个家了,那个时候是阿美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可是幸福真的很短暂,几年后继父被查出胃癌晚期,很快的便离开了她们,阿美想:难道二月真的这么不详吗?那是阿美第一次知道原来天是真的会塌下来的。
后来爷爷去世了,姐姐回去奔丧了,阿美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去,爸爸没有叫她回去,很可笑,哪怕到这种时候,爸爸都没有承认过她的身份,她的脑海总是浮现爷爷听到她是女孩把鸡蛋砸得稀巴烂,还有踢母鸡骂母鸡不会下蛋的画面。想着便不自觉落泪,不知道哭的是爷爷,还是自己。
听说爸爸一直没有跟那个寡妇结婚,只是住在一起,却开始赚钱给她的两个孩子读书,扶养他们到大学,寡妇有一儿一女,爸爸就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原来这世间骨肉亲情终究抵不过有儿送终,即使那个儿不是他的。阿美想此生自己跟爸爸都不会有交集了。直到有一天那个女人打电话给阿美,说阿美没有良心,这么多年来都不曾管过自己的爸爸。阿美生气的挂掉电话,多么不要脸的人!当年他抛妻弃女,从来没有管过自己的死活,是他不要她们,嫌弃自己是女孩身,现在自己有能力赚钱养家了,就想让她来给那个所谓的爸爸养老送终,多么可笑的行为。莫不是她的那两个孩子大学毕业了都不想管他了吧。女人还说,可以给阿美上族谱。阿美笑了笑:去他的狗屁族谱。
阿美从小就是极其不幸的人,她想既然如此不详就一个人过一生,自由自在,直到她遇到了阿城,她的人生开始开挂的精彩,好像所有的好运都过来了,好像上天有意在弥补她之前的不幸,终于她跟阿城携手进入婚姻的殿堂,婚礼上没有父亲,阿美突然不自觉流着泪,阿城轻轻擦掉她的泪,轻声说了句:别怕,以后有我在。阿美微微一笑:我终于知道我以前为什么那么不幸?因为我所有的好运都攒足在一起就是为了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