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作孚的读书和看戏

实业家、民生公司创始人卢作孚,曾将中国的航运事业搞得风生水起,同时,读书和戏剧也是他生活里不可缺少的部分。今天小报推送的是傅国涌老师所著“大商人”系列中关于卢作孚部分的节选。

纪录片:重庆北碚之父、中国船王卢作孚

有个民生职工刘同仁给卢作孚写信,希望每日都有半天的读书时间,他在1933年 4月1日回复:

作孚亦穷光蛋,读书之兴趣尤深……当此全部事业万分紧张的求前进之日,吾辈何忍以最少半日以上读书?最好办法,工作时间仍自工作,需要参考图书则尽量参考图书;工作以外,苟有时间,不拘多少,皆以读书……工作系经验,读书所以整理经验。

卢作孚喜欢读书,曾以书的口吻,为北碚图书馆写过一篇富有个性的《借阅须知》:

一、请勿用龌龊的手拿我;

二、勿使我被日光晒着雨点淋着,我同小孩一样,那些都是容易使我受病的;

三、请勿用笔在我身上批字或作各种符号;

四、勿将我的身体夹垫你的手臂;

五、你读我未完而停止的时候,可用书签夹在我的身上(就是停止的篇页上)认为标记,切不可将我折角;

六、勿把我放在不洁净的地方,望你时刻保持我的清洁;

七、你不读我的时候,应立刻把我还给图书馆,因为我等着还要去会许多朋友,切不可把我幽禁在你的屋子里。

青少年时代,他就读过严复翻译的《群学肄言》《天演论》,读过卢梭的《民约论》,并一生保持阅读的习惯。其子卢国纪说,父亲年轻时曾用三年时间逐字逐句研读韩愈的文章,逐段逐章做批注。他酷爱古典诗词,能背诵许多名篇。

民生公司朝会

1931年9月底,卢作孚在考察重庆上游航业时,利用船上的空暇读了《满铁外交论》《世界工业状况》《战后欧洲十年史》,“惊叹几个新兴国家的领导人有办法,能领导着其全国人,在现代的世界中找办法,使其国家的地位在几年中全变”。

1946年2月创刊的《人物杂志》发表《航业界巨子:卢作孚》,说卢喜欢数学,有一种实事求是的精神,做事踏实,而且力求进步,每晨都阅读中英文书报。他年轻时自学数学,做过数学老师,很早就出版过一本《卢思数学难题解》。年近五十时,他还在自学英语,到抗战结束,已能直接阅读美国《时代》《生活》杂志和《纽约时报》,还读过《艾森豪威尔回忆录》和丘吉尔厚厚的两卷《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等。

1947 年,随卢到南京、上海的周仁贵回忆,虽然他当时生着病,却还坚持在车上阅读,比如美国的《读者文摘》等。他最感兴趣的是《马歇尔回忆录》,认为马歇尔是个了不起的军事人才。1949 年,他在动荡中客居香港,有空就读英文书刊,每天都看《大公报》和英文报《南华早报》。

卢作孚兴建的北碚图书馆红楼

卢平时很少休息,也很少休闲娱乐,不看电影,不和人闲聊,喜欢看戏却很少去。每周日本来可以休息,他却会在周六下午到北碚,周一早上回重庆。他常常工作到深夜,如果次日开会精神不济,便眯上十来分钟,养养精神。

他连节假日都很少有,即便有,也用来视察轮船或机器厂,这个时候,他常常带小孩去,让他们长长见识。正因如此,对于每一艘轮船的长度、宽度、吃水深度、机器状况,什么水位适合行驶什么航线,耗油、耗煤过去多少、现在多少,哪条船上有什么工作需要改进,职工有什么问题和困难需要解决,他都清清楚楚。

有一位青年水手在船上见到卢作孚,问星期天能否休息,他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中国可以解决的。”海员的星期天休息问题确是世界性难题。卢五十岁那年,民生员工为其祝寿,决定某一个星期天,全体职工都不休息,工作一天作为贺礼。

民生的第一条船

他喜欢川剧、京剧,还亲自编剧本。他关注民间戏剧,对于通过改编川剧等形式来进行民众教育很有想法。他所敬佩的周善培清末在成都倡导戏剧,着眼于改良剧本,引起当时社会的兴趣,“可惜后来绝少人继续用力,直到而今,不见几种新的剧本”。

他亲自编撰《碰碑激子》《救定远》等剧本,“为官不论大小,只要钱多事小,做官人要会做官,得一天过一天,堪叹庸人多自扰……偏思防患于未然”,就是他笔下定远县官的几句道白。1931 年元旦,北碚演新剧,第四出戏《孝子复仇记》就是他临时编排的。两天后,当地报纸《嘉陵江》以《卢作孚元旦导演新剧》为题做了报道。

1930 年 7 月 15 日,卢作孚在北京忙于参观、考察,晚上还抽时间到戏院看程砚秋主演的京剧《赚文娟》。1934 年 8 月 7 日晚上,他在北京考察间隙,到吉祥戏院看了马连良主演的京剧《白蟒台》。1936 年 3 月 1 日晚,他在成都邀请黄炎培看川剧。1949 年暂居香港时,儿子知道他喜欢看京剧,有一次买了马连良演出的全本《甘露寺》戏票请他去看。

1952 年 2 月 8 日,他弃世当天,公股代表张祥麟在民生公司“五反”动员会上带头检查,说与卢作孚一道赴北京出差,曾一同吃饭、洗澡、看戏。其实,在卢作孚的一生中,看戏是难得的奢侈享受。

本文作者:傅国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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