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牌的诱惑

看到这篇文字的人,十个人中估计不到一个人知道什么叫“炒牌”。

“炒牌”是桐城话,这个名词使用的时间很短,且使用的区域非常有限,除了磨盘州,好像没有别的地方人用。“炒牌”是类似牌一样的烧饼。

我不知道以前是否有“炒牌”这个词,这个词是我们记事起就有的。那时候,码头上有了公家的“大酒馆”。“大酒馆”就是饭店,它是码头上的国营单位,能到大酒馆上班的,都是吃商品粮的。

在改革开放前,大酒馆是码头唯一可以花钱吃饭的地方,食客是码头上行云流水的乘船人。大酒馆一天营业时间比较长,从早晨卖早点开始,一直到晚上8点都在营业。

早点主要卖三个品种:肉包子、炒牌和油条。

肉包子和油条不用介绍了,全国各地的都差不多。所不同的是,大酒馆的肉包子馅里有汤汁,面发得好的时候,汤汁都浸润到面里,显得包子皮特别薄,咬上一口,汤汁会顺着指尖往指缝里流。鲜香的肉汤,吃者舍不得浪费,一般都会用舌头在手指上吮上一口,嘴里满满的幸福味道。

油条就不用介绍了,全国各地都差不多,甚至吃油条的动作都差不多。炸好的油条,师傅会捞起来放在一个铁丝编织的框里沥油,这也是为了给油条降温。差不多的时候,师傅会从一沓马粪纸中抽出一张捏住油条的头或者中间递给买者。

买的人趁热吃着,直到满手满嘴都染上油。那个年代的人身上少油水,为了防止浪费,吃完油条的人,都是将手指伸到头发里,狠命地抓揉头发,希望头发能把手指上的油吸进去。那个年代,很多讲究的女人隔三差五地还会往头发上摸头油,以保持头发乌黑发亮。

早点中,我最难忘的还是炒牌。

改革开放之后,随着大酒馆的关张,炒牌也就退出历史舞台了,早点摊上还有烧饼卖,但是,烧饼的技术含量跟炒牌不可同日而语了。

炒牌是一种长方形的烧饼,宽度约有十厘米,长度约有一尺长,厚度接近1厘米。

炒牌的做法比较复杂,那时候大酒馆里好像只有一位白案师傅会做。炒牌用的面应该是戗面,即面粉和水后直接揉的,面粉揉熟之后,将面粉摊成长条状,刷上油,撒上盐和葱花,将两层压在一起,用擀面杖压实,后在面上一侧刷一层糖水,在糖水上撒上芝麻粒之后,将饼的背面贴在火桶里面烤熟。

烤熟了的炒牌,有面、芝麻粒和葱花的香味,还有刷上的甜味,此外,因为是烤熟的,所以还会是外脆里嫩,既有嚼劲,又比较绵软。

炒牌直接吃就非常可口,可那时候能吃得起炒牌的人,一般都会来跟油条,将油条卷在炒牌中间一起吃,还有豪横的吃法是,一块炒牌中间夹两根油条。一块炒牌通常包不住两根油条,不过能这么吃的人,一般都不讲究吃像,也许那时当时的自豪吧。

一块炒牌大概是一斤,售卖时,师傅会切成差不多相等的五块,每块2两,当时的价格是1毛4分钱,2两粮票。一根油条是8分钱,一两粮票,要是早晨吃一块炒牌包2根油条,需要3毛钱,4两粮票,在改革开放之前,一个劳力一天的收入都不到1块钱,谁会舍得一个早餐吃掉3毛钱呢?何况那时候农村人根本就没有粮票。

孩提时代,我们经常去大酒馆玩,早餐看着那些吃着炒牌包油条的人,除了眼睛发直,一个劲地咽口水,几乎没有别的动作。心里总幻想着将来有钱了,一定要满足这个愿望。

改革开放后,码头上私人饭馆一下子冒出好几家,由于灵活的经营策略,加上良好的服务态度,大酒馆的经营每况愈下,直到最后关门,差不多就是3、5年的时间。

大酒馆倒闭了,炒牌的手艺也就断了。后来,私人的早点摊也卖过类似炒牌一类的水煎饼,看着油腻腻的,且味道过于厚重,慢慢地也就没人吃这个东西了。还有人做烧饼,虽然也是戗面做的,也是在炉子里烤熟的,由于中间的工序不同,味道跟炒牌自己也就没法比较。

再后来,在北京吃过江苏人卖的黄桥烧饼,跟家乡的炉烤烧饼味道差不多,跟炒牌比少了好几种味道。浙江人也做烧饼,中间会夹着梅干菜的馅,味道和口感也是非常不错的,可惜,心里吃不出炒牌的味道。

也许炒牌的味道只能永远地存在心里了,那是在心底暗暗地诱惑人的味道,不知道是否还有师傅能做得出来。

图中为黄桥烧饼,我们的炒牌估计没有几个人记得了。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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