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征文展示】徐义萍作品 | 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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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我心中的凤凰”大型征文展示（067）
茶峒渡口，一只苍老、古旧的方头渡船与一片吱吱呀呀的桨橹声漾起满河忧伤，酉水优美的曲线勾勒出边城这一曲至情至真、至善至美的牧歌。
凭水依山，别致静谧的驿路小镇，在这里迎来送往一批又一批江湖旅人，这个世称“西南官道”的千年驿路、鸡鸣三省的湘西古镇成为翠翠一生的“渡口”，也成为自己幡然醒悟后的陈事旧梦。
一次匆匆的步履掠过芷江、怀化，一瞥而过的湘西，竟成为日后心中无法抒怀的一方山水。
须臾之间，莫名地以为还会再来，以为这是一个旅程刚好的开始，人生多少憾事都是一念间闪过的“以为”促成的，戛然而止的念头成为日后心心念念的心结。
放马横扫湘西，在光滑温润的石板街上留下马蹄叩击的声音，眼神贪婪地掠过风韵独特的吊脚楼与林林总总青瓦木橼的店铺……在无边无际的臆想中，湘西的足迹该是粒粒饱满，像一颗颗水份丰盈的烟台玛瑙樱桃丰润而新鲜。
后知后觉的扼腕叹息成了无比憾事，一度沉迷于《边城》里的边城，一声鸡鸣，几许犬吠，两曲爱情悲歌，牵动心中那根隐秘的“世外桃源”的神经。
怀旧是人类永恒的主题，这个主题元素的背后是人类现代文明粗暴而迅速崛起后对传统精神文化的覆盖，司空见惯的精神家园土壤慢慢异化，茶峒这一块繁衍生息着原始淳朴的精神家园，不知何时悄然地从边缘走到中心，从幕后走到台前，成为人们内里渴望寻求的人类无邪本性的驿站和渡口。不能不说，这是沈从文先生的贡献，或者说人类在物化后迫切地想回归到精神丰沛的本真性情的渴望。
说《边城》，就不得不说爱情。
边地两代人的爱情欢歌为翠翠的守望与等待、为茶峒渡口平添了几分悲壮与沉重，忧伤与美丽。纯粹的等待伴着复杂而单调的桨橹声，伴着渡口的清风明月，伴着黄狗的几声犬吠而尤为寂寞，这份寂寞荡漾着边地人性的纯净与执着、质朴与率真，这是茶峒的颜色，也是沈从文先生一份潜在追求与呼吁的理想王国，更是心底对传统纯粹爱情的美好持有的一份坚守和捍卫。
也正是如此，边地爱情与如今成街头巷尾急功近利的爱情快餐剧形成鲜活的碰撞。人们在爱情迷宫里跌跌撞撞寻了很久，撞得鼻青脸肿后开始拷问爱情怎么了？是病了吗？诚然，人类物质文明经历上下五千年的颠覆，星际探索早已取代钻木取火的时代，爱情也不可否认地走到了一个隐秘的渡口，一个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高度衔接、融合的渡口，这是时代必然的结果。藉时的爱情，对于现代的人们无疑是个缺憾，纯真、透亮的爱情底色像消失的电波符号，“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已然了无踪影，这帧属于李清照色彩饱满的画面，事实上，本该是传统爱情的模样，至少是曾经的模样。
忧喜参半的爱情城堡里，令人堪忧的现代爱情会给新一代带来什么样的伦理混乱，不得而知。
人们因《边城》而寻边城，茶峒那只方头渡船，刚好停在人们精神停靠的渡口，那根小小的竹竿划开一道光亮。
这或许是对现实的一种顿悟与逃避，泅水许久总是要有一个渡口上岸。因此，一批又一批寻梦者在边地寻找古旧的遗迹，探寻古朴、原貌原味的风土人情，寻找纯真如小鹿般翠翠的身影，白塔、老人、黄狗、天保、傩送都意味深长地留在茶峒，留在探寻者长久驻留的视线里……
毋庸置疑，人们对进入高物资文明时代下的精神是充满焦虑与思考的，传统与潮流的冲击，接受与批判的矛盾，深刻而切身地感受物化所带来的精神危机与匮乏，都是令人堪忧和不安的因素。无岸可上还是“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爱情的考场，各有各的答卷，笔墨乾坤，人类必经之路谁也成为不了谁的答案，唯有认真挥毫泼墨方得始终。
“我命里或只许我撑个渡船！”——古旧的渡船像泰坦尼克号凝固在露丝生命里一样凝固在天保、傩送命里，也长久地留在人们记忆深处，它存在的意义是十座碾坊所换不来的，这就是边城的世界，是属于茶峒的价值，是今天物化的爱情所无法抵达的渡口。边城茶峒已然幻化成人们精神文化里纯真的符号，谁为你撑起生命的渡船？谁又是你命里的摆渡人？每一次追问又是造访者对自身的审判与扬弃，对生命真谛的探寻与醒悟。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传统的爱情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凤凰，一只寄托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精神理想、承载祖祖辈辈渴望幸福的神鸟，如愿以偿与魅力湘西西南部美丽的山水结缘。人们赋予这片富饶的山河如此丰富的想象后，子子孙孙一脉相承在血与火的青铜岁月里，承载祖祖辈辈对凤凰美丽的梦想和寄托，开始了实至名归的艰难跋涉，那生生不息的土家族苗族野性强力、那自在浑然天成的人生境界、那多情多义的民族特质、那神秘奇异的文化气质，壮丽了这里世代的人们，点染了这一片山河。
一袭烟雨抱古楼，半轮山月映涛声。沿着夜露滋养的青石板，徘徊在湘西这片有着数千年历史与传统堆积的古老街巷中，烟雨朦胧，尘埃之下，笼罩了多少鲜活的历史表情。
凤凰作为湘西苗族最为集中、最为活跃的地域，不可避免地成为历史上民族纷争的焦点，几百年来，在这里真实地上演了凤凰涅槃凄美的一幕。
如火如荼的岁月里，多民族形成多元文化的冲突与融合，滋生出一种独特的边地文化，形成了外界眼里种种神秘与传奇。经历长期血与火的洗礼，又养成凤凰人江湖尚武的精神，从凤凰杀出的“筸军”最令他们自豪，这支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筸军是湘军中最为精锐的一支，凤凰人本质上游侠浪漫情感掺合当地傩巫文化里的宿命成分，杂糅在筸军将士的意识里，增添了他们奋勇当先、杀身成仁的牺牲精神。淞沪会战中，筸军组成一二八师，与日寇喋血苦战七昼夜，两千八百余人壮烈殉国的豪情在沱水间悠悠回荡——“七日沙场一轰战，三千铁旅万人惊；纵横剑气纵横血，道是湘西子弟兵。”
给予凤凰人无限荣光的“筸军”终于似焚烧的凤凰消逝在历史的烟云中，寒风抚慰，沱水呜咽，五千寡妇万人父母在凤凰大道上挣扎。无湘不成军，无筸不成湘！这是凤凰人经过血与火洗礼后斩获的一份沉甸甸的光荣。而今，“筸军”精神则已成为凤凰人引以为傲的精神遗产，在时间冲刷下，历史的硝烟早已掩埋在满山翠绿屏障之内，浴火重生的凤凰满足了世世代代的人们对幸福、和平的渴望。美丽的凤凰山清水秀，矢志不渝地传承着祖祖辈辈求真、向善、追美、怀旧的精神与性格，天下唯一获得“凤凰”头衔的山水终于在世人面前大放异彩。
在凤凰古城的小巷里，斑驳的青石板路与古旧的柱子，挂满衣物的竹竿与硝烟中走来的吊脚楼，趴在门口吐着舌头的黄狗漫不经心地望着过往的路人……众多古朴风貌交织成星空下一颗神秘的小星，璀璨而安静，娇媚而柔情，静默地承载着历史的厚重，传承着人们对祥和世界的珍爱。
不难想象，这里的人们对自然崇尚和敬畏是无以伦比的，这为边地崇尚巫术注入一道无法解释的神秘色彩。在鲜活的泛神观念激发下，催生万物有灵性、有渊源的原始文化茂密生长，人们倾心崇拜灵性高的动物、年代久远的植物、神奇的日月星辰、奇异的自然景象，拜树神、拜山神、拜石神……在自然面前，人们怀着敬畏之心与神奇的魔术、杂技、特技等交相融合，并在这片土地上放射着耀眼的光芒。溯源凤凰民俗文化渊源，古代濮人、古代巴人、古代楚人的文化相继荟萃于此，这就不难理解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生生不息生长着巫术文化的根源。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充满了诡魅诱惑，这种原生态的人类初始文化，在边地湘西枝繁叶茂，已然根植在边地人骨子里，成为思想、价值和伦理体系中最为重要的内涵，也成为沈从文先生文字的底色。
而我，与凤凰仅有一步之遥，一步之遥的凤凰成了影子，成了心仪已久的念想。
两座青山一座古城，一湾沱水，一条红红石板街，一排小巧的吊脚楼，一道风雨古城墙都在述说着凤凰古城沧桑久远的往昔，这只集美丽与幸福化身的神鸟是如何在边地浴火成凤呈祥？苗汉之间一笔无法清算的宿债是否依然刻在古城斑驳的城墙上和长满青苔的瓦背上？
执着的向往，凤凰固执而坚韧地定格成心中永恒的风景，想悟透凤凰、曲尽凤凰的渴望常在苗家女子一唱三叹的山歌中浓郁而缠绵，在那些叮当作响的圆的、扁的、绞丝的银项圈里无限放大、延伸……
沱水间夕暮荡舟，听虹桥上身着红色长裙的苗族姑娘唱一曲充满野性的“此生不换”，清清沱水驮着每一个音符，缓缓地漾开朦胧的月色，想，这里一定渡了许多撇不清的情缘。
想象是无界的，羽翼比凤凰还要美丽，却勾勒不出那些细碎、精湛的纹理，几番升腾起伏，终于，古老的神话传说还是被蜻蜓点水的湘西之行涂鸦成一片蓝色的梦幻，留在逝去的时光渡口……
作者简介：徐义萍，笔名素心，任职内蒙古鄂尔多斯集团记者、编辑，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选刊》《西散原创》《鄂尔多斯日报》《西部散文选刊》《牛河梁》《大西北诗人》等各报刊，作品多次获奖。
西散原创主编：梅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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