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圆明园顺木天的遗迹(下)
接《探寻圆明园顺木天的遗迹》(上)
今天颐和园内的廓如亭是否是“乾隆时期的原建筑式样”,无资料证明。
可以肯定:乾隆时期在清漪园建有“廓如亭”(图36
《钦定日下旧闻考》中提到清漪园的廓如亭);圆明园建有“顺木天”(参看后面提到的《乾隆御制诗》插图。在和“紫碧山房”相关的建筑的诗中,多次谈到“顺木天)。
这两座“大亭”的具体初建年份,未见记载。
这里不妨对廓如亭和顺木天可能建造的时间作一个大胆的推想:
从建筑规模看,“顺木天”不可能建于清雍正年间:尽管雍正帝曾在此建有“学圃”,那时只有“两间房”。到了清乾隆十五年(1750年),乾隆帝还写了“学圃”诗(图37)。顺木天大亭的出现可能和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二十七年(1762年)大规模增建“紫碧山房”有关。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的《题丰乐轩》(图38)再次提到柳宗元《种树郭橐驼传》中的“顺木天”理念(图39),和”樊迟请学为圃”的故事(图40)。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的《景晖楼》(图41)的诗中再次谈及对“顺木天”的感悟:种树要顺应树木的自然生长规律,使它按照自己的本性成长。同理,要与民休息,不要管得太多。在没有对紫碧山房进行扩建前,“学圃”提到的“顺木天”只作为一种“理念”,乾隆建造“顺木天”大亭可能是落实这种理念。
清漪园始建于乾隆十五年(1750年)。历时十五年
乾隆兴建清漪园的目的之一是为崇德皇太后(孝圣宪皇后)庆六十大寿(1751年)。后来,乾隆帝每隔十年都要在清漪园为其母祝大寿: 1761年的七十大寿,1771年的八十大寿。考虑多种因素:南湖岛可能建的比较早,而十七孔桥和廓如亭可能建的稍晚些。1761年前建成的可能性要比1751年建成的可能性大些,毕竟1751年离兴建清漪园的的时间太短,排除天气和建造等因素,不到一年的时间,很多工程是不可能完成的。而到了1861年,清漪园的主要工程和配套附属工程也基本完成,这个时间正好和大规模增建圆明园紫碧山房,包括“顺木天”的时间重合。
由此将这两处“大亭”的建筑时间最晚推算在1759年-1762年之间还是可行的。两座大亭的建造时间不一定同时,但不会相隔太远(具体的准确时间还有待史料确认)。
既然谢满禄拍摄了圆明园的顺木天(拍摄时间为1880年-1884年)为什么没有拍摄清漪园的“廓如亭”?
推想原因有三:
1. 廓如亭虽然屹立,已破烂不堪,摇摇欲坠。缺乏美感未摄入镜头。
2. 防止廓如亭因腐朽而坍塌,已被拆除,材料落地,材料堆放在原地如工地,比较杂乱。未被选入镜头。
3. 廓如亭已不存在。
根据谢满禄拍摄的皇家园林中景物状况,第一种情况不存在(图42)。
第二种情况也不存在:当时的东堤迤东为“农田”与外界无守防界线,闲杂人员容易进出。拆除的木料砖瓦很容易损坏丢失(图43)。
第三种情况最有可能:防止廓如亭坍塌,主建被拆除,建筑材料已归入“库房”。
从现有资料可以确定: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之后,廓如亭还存在一段时间(参看图43)。
图43 为爱德华·包腊(EdwardBowra 1841年 —1874年)收藏。以前曾认为是包腊自己所摄,拍摄时间为1870s.后有一种说法该照片可能是德贞(Dr.JohnDudgeon,1837-1901)所摄,时间可能提前到1865年。这张照片是目前所见1888年重修清漪园(改名“颐和园”)之前,在绣漪桥上拍摄万寿山最早的照片。照片中可见“十七孔桥”东头的“廓如亭”。
图44 是英国摄影师查尔斯·弗雷德里克·摩尔(CharlesFrederickMoore)拍摄(或收藏)。照片中靠绣漪桥东北牌楼(抱柱石)北边的东堤的西边少了一棵大树,由此推断拍摄时间比图43稍晚一些。照片中“廓如亭”依然存在。
图45 是【英】乔治·厄内斯特·莫理循(George Ernest Morrison1862年-1920年) 编撰的《中國景觀》(Views ofChina),拍摄时间在1870年左右。照片中可见“廓如亭”。莫理循来华时间较晚,该照片应该是他人所摄。
图46 这张照片是“黑龙”先生提供的。该照片作者不详,拍摄时间为“1870s”,图中已找不到“廓如亭”,仔细辨认,还能看到残存的“台明”。
从以上四张照片可以得出结论:1860年之后廓如亭是存在的,而1888年修复清漪园时,廓如亭已经不存在,并且消失了一段较长的时间。
清漪园时期的廓如亭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我们继续看照片:
图47-1是摩尔(CharlesFrederick Moore)拍摄(或收藏),照片中有廓如亭,该照片也是目前所见乾隆时期“廓如亭”最清晰的近景(图47-2 。 局部)。
从图47-2 照片中可以分辨出乾隆时期的“廓如亭”,其外圈檐柱有正方的区别,尽管立柱的数量因腐朽倒塌,数不出四十根,但细细分析其中立柱的位置,和架梁的结构应该是“三圈四十根立柱”。比较乾隆时期的“顺木天”和“廓如亭”,两亭的外形轮廓非常相似,只是重建的廓如亭的屋顶看上去稍微有点尖(图47-3)。
由于摩尔在中国拍摄照片的时间跨度太大:1860年-1884年,所以断定该照片的拍摄时间有一定难度。
图48是一张标注为1880s 的照片,摄影者不详。照片中廓如亭已经不在,只遗地基。
从图47和图48中可以发现,根据观察者和铜牛所在的位置和角度,可以推断出背景中的廓如亭是否存在。
如果拍摄者与铜牛长方形基座平行,或牛的左右犄角看上去张的较大,背景已脱离了亭子的位置。
图49 为1870-1880 托马斯·查尔德(ThomasChild 拍摄)。这张照片中的牛角所拍开口过大,拍摄的角度,不能把“廓如亭”的位置纳入镜头。该照片无法断定后面是否有亭。
图50的拍摄角度过于“平行”,照片中无法看到“廓如亭”的存在。图中铜牛口鼻前的小树在图47中可见,从小树在铜牛背后的位置,也就很容易判断大亭的所在地。
图51是谢满禄拍摄的清漪园“铜牛”,拍摄的时间在1881年-1884年之间。照片的背景有“枯树杆”和“小树”,这两棵树在图47中存在,根据机位的角度,可以推断出,摄影者有意识不把“廓如亭”拍摄进去。
图52是阿芳(黎芳 AfongLai, 香港華芳照相舘)1879年出售的画册《黎芳北京摄影集》中的一张。根据摄影者的位置和角度,铜牛的背景应该就是“廓如亭”的位置,而图中不见亭子,说明1879年时廓如亭已不存在,由于照片选择“仰角”,连遗址上的“地基”也见不着。相册出品的时间为1879年,考虑到拍摄的制作时间,北京-香港的来回路程。该照片的拍摄的时间可能在1878年,或许更早一些。如果1878年廓如亭已经不存在,谢满禄1880年来北京,当然拍不到清漪园的廓如亭。
同样,当我们看到一张清漪园时期带有“廓如亭”的照片时,把拍摄的最晚的时间推定在1878年是比较合适的(图53),因为目前尚无证据说明廓如亭消失的更早。
(给老照片“断代”是一件不断纠错,更正,反复,更新的过程,早年由于缺乏信息,出现误判错断的现象很正常。)
由此可以说明:谢满禄拍摄圆明园的“顺木天”时,清漪园的“廓如亭”已经不在。
1888年重修清漪园时,因国力不济,常常是拆除其它地方的“建材”,用于重修。
重建廓如亭时,有可能使用拆除“顺木天”主体梁柱枋橼,主要石件,如台阶,135度拐角石,再加上原“廓如亭”的材料,拼搭成了我们今天所见的模样(图54 )。
谢满禄的“顺木天”照片是目前所见最清晰的一张,是否是“唯一”一张,还需专家确认。在样式雷“清宫营造档案”中可能会有顺木天拆除的时间和廓如亭重建的年月。
从顺木天遗址和周边建筑消失的状况,可以推想:顺木天可能是在短时间内瞬间拆除,而且拆除的太彻底,连其它遗址常见的“柱顶石”,“好头石”,“地栿石”,“石台阶”,“埋头石”,“阶条石”等“石件”几乎不见(遗址现场只发现一根“八角形台明的埋头”)(图55)。
最好的解释:整体搬家。
今天所见的“颐和园廓如亭”或许就是挪动了位置的“圆明园顺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