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在线】| 闫连生作品:为死干杯
在汉语浩如烟海的词汇里,皆莫如“老死”一词最易引起人情感的沮丧与惊心。
我看“老”字,人半截入土,那长长的一撇,就是所剩几分之几时光的分数线。俗说五十始老,七十古稀,百岁罕见。老死比值夹角趋零,最后是“匕”,勺喂食药状,短剑断喉状,口放含钱状,均不出老死之象。
“死”字,长长的一横,是一条始终直线的路,是一块盖棺定论的木板,是天地阴阳,人间冥国的分界线。界线之下,夕阳沉落状,残骸朽骨状,口含断命钱状,亦皆亡之意象。
你若息心专注体悟“老死”这两个字,把它远近缩放,虚幻以臆象,真会让人生出一些恐怖感。
人们讨厌避讳这个词眼,不在于词眼意义的本身,而是这个灭顶之灾早晚必轮到自己。
人出生的时候,同时一把老死的断命匕首已在等候,它如同天外飞来不需要任何解释铁的定律。
个人一生一死走尽生命的过程,匕首一等一杀完成专一的使命。人匕相僵相峙,俱存俱亡,之后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人死后干物质化为尘埃。踏在黄土地上,谁敢说脚下没有早亡的白骨?望去风烟起处,无疑空中漂浮骨灰的微尘。
只生一次死一次,不多不少,又阳光月辉,昼明夜暗,温热凉寒,空气风雨水,等等生存资源平等共享,谁也不可剥夺,人们安然生活,自然老死,天塌每个人都会砸住,为伍者众,大家都一样,一颗平常心,不慌不忙,反正老死定很忠诚地在那守候,再迟一万年也没人抢了去。
作为人生命的必然过程,老当是成长的高级阶段,像一座宝塔,到最后的几层,一层比一层接近顶峰。死当是成长的终结,像塔尖那颗无限风光的明珠。明珠象征生命终极的最高境界。说是无,它最拥有;说是有,它最虚无。
蚕老腹中丝,麦黄灌浆期,逾辣姜无嫩,识途马尤智。老并非坏事。家有一老,胜似一宝。而今多是“有眼不识荆山玉”,让人可惜可叹。
一棵大树轰然倒地,树下压抑经年的动物昆虫花草和肥壤沃土,一下子得到解放,不期定是生机盎然,欣欣向荣。
一艘腐朽不堪的老船途中沉没,身后千帆无碍,正是竞发前途时。
一个百岁老人驾鹤西去,空余家庭清净安闲,正待更生困顿停滞发展新格局。
谁能说正常死亡是件坏事!
作为普通人,虽不是生为人杰死为鬼雄,有报效尽忠重于泰山的意义,也有利国利家利后人重于石子的意义。
其实,死的真正优势、机遇和利益,在生死离别悲哀的哭声中就正式开始了。
人死的真正意义在于生。死了,无了,这叫有中生无;死而后生,叫无中生有。这生的有,是充满活力的赓续和新生,是某种意义上的涅槃和飞跃,决非简单地重复轮回。死是生的助产婆,生当感谢死,死当含笑九泉。
扩而言之,大统秦朝帝国的生,当感谢混乱春秋战国的死。光明社会主义的诞生,当感谢暮落封建社会的灭亡。老化和死亡,孕育和新生,交响恢弘的旋律永恒在天地宇宙回荡。
人生的意义,似乎是为了死。向死前进的脚步一刻也不停下。为了给一次的生命最后有个完满的答卷,毕生拼搏,倾尽心血,销化韶华,老来瓜熟蒂落,圆满句号再无下文,果断而悲壮。
不可否认,死是残忍的,一切由不得你,不死也不行。犟不过,干脆就随你便吧,权当秋落叶,风吹灯,瞬间而已。
老是软刀,死是利刃。利刃尚且不惧,软刀又何足道哉!老枯桩老而不朽,疙瘩疤痕天雕地塑,精气神不败,谁能奈我何!
老要十分地珍惜,死要百倍地坦然。最后宛若秋落的一粒种子埋在希望的田野,仿佛春降的一滴甘露润在复绿的旱地,岂不上善哉。
为老举杯,为死干杯!
本栏目编辑:沈曼妮
作者简介:闫连生,男,汉族。河南荥阳人。笔名:问耕。网名昵称:腋芽。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有《自留地》、《土根之恋》、《长满花草的路》等诗文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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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人将处暑分为三候:“一候鹰乃祭鸟;二候天地始肃;三候禾乃登。”此节气中老鹰开始大量捕猎鸟类;天地间万物开始凋零;“禾乃登”的“禾”指的是黍、稷、稻、粱类农作物的总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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