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孤狼‖乌兰布和沙漠纪事
N年前,我在一家石油物探公司打工。
那年的盛夏,我跟随着物探队进入到了乌兰布和沙漠腹地,在哪里进行“二维”物探作业。
在我历年涉足的沙漠中,乌兰布和沙漠只能算一个小沙漠,像一条鱼卧在中国版图一角。它外围尚且平坦,真正进入沙漠中心区域后,地貌变得复杂,沙山更加髙耸陡峭,气候也变化无常。
我们钻井班组处在为整个工程打前哨的位置,每天会顺着测线不停的翻番,推土机会在DPS的定位下推出毛路。而推出的路面不时会因一阵狂风的光临而立马印迹全无。宽履轮钻机可全地貌爬行,跟随的水罐车可就遭了殃,原来一辆钻机配备两辆水罐车,相互替换拉水,以供生产需要。到后来隔三差五的抛锚,损坏,只剩下每台钻机平均一台一辆水罐车。因此,一罐车水用半天就完了,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管理的体制严重阻碍这工程的效率,我们钻机拿计件工资,而水罐师傅拿的是月工资,其中的道道大家可想而知。
这天下午三点多,我们钻机已经把这灌水用的点滴不剩。简单的吃点东西,轮到我跟随水罐车司机外出拉水,跳上车,司机发动引擎,我们就这样出发了。
沙漠里行车本就举步维艰,下坡尚且可走,遇着30度以上的上坡就得不停的给轮胎放气,一遇到上了40度的坡坎,车辆要不停得来回的冲几次才能爬上去。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比较平坦的区域。这也意味着离水源地越来越近了。
远处看起来一马平川的沙漠,等走近了才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美好。一个挨一个的小沙包,就像成熟的菠萝表面,七零八落地梭梭林,红柳点缀其间,车辆一经过,那些伸出虬枝挂的车辆吱吱作响,时不时给雨刷器上留几枝,人蜷缩在驾驶室内,时刻得注意两边伸过来的藤枝,被车轮压倒的树枝不时在底盘下挂得车体咔咔作响,心里那根弦一直紧绷着,生怕扯断了油管,气管。
车过之处,不时会惊起路旁荒草丛中的野兔,旱獭,狐狸等动物,偶尔也会闪现眼帘几间坍塌的土屋。不用猜,房子的主人早以搬迀去了县城或小镇,要不,就是去了水草更丰美的地方。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蹒跚蛇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块地形比较低凹的地方,有一汪几百平米的淖湖,湖边一溜四间低矮的泥房子,旁边有几间鸡舍,沙柳编得遮阳棚,马槽,马厩,板车,柴油抽水机,沙漠摩托等器械一应俱全。
房东主人是一对七十多岁的老夫妇。在我们逐一向房东老人交过水费后,所有的水罐车在湖边一溜排开,老头儿在叮咛,不能让泻漏油污污染了水源,那可是方园几公里唯一的水源地。卸下随车携带的抽水机,伸长脖子的抽水机嘶吼半个多小时后,水罐车被陆续灌满。收拾妥当,驶离了湖畔,以方便给后来加水者腾开地方。
此刻,骄奢的太阳已隐身地平面以下,远处的天际间一抹金黄,徐徐的暖风从身上拂过,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惬意。
看着天色,水罐司机是不想走了,我们也只能悉听尊便。为了打发这段无聊的时光,我们陆续进入到了这户人家的院落,只见老头抱起一大包玉米,大豆均匀散倒在马槽内,很快,一群扯着噗鼾骆驼把马槽围的水泄不通,老头不时拿着木棍驱赶着疯涌的驼群,为它们维护着秩序,最大限度的保证每峰骆驼饲料均沾。
不远处,老太婆正单膝跪地,两手不停地牛下腑做着重复性的动作,身旁几只铁皮桶内,乳白色牛奶还泛着热气,从老太婆娴熟的动作来看,这辈子,此种活路绝对没有少干,看着天色已晚,老太婆停下了手中的活路,冲着老头喊了一嗓子,我们问老太婆,是要将这些牛奶搬回家吗?老太婆叽里咕噜说了一句,然后用手指了指他家的房门,看样子,老太婆不会说汉话。
我们帮她将牛奶抬回了家,老太婆摸索着拉亮了她家的电灯泡,昏暗的灯光照得屋内泛红。我仔细了打量了一下屋内,黄泥墙上挂了马鞍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屋顶上的杨木檀下,挂了好多的风干肉,檀条上盖着红柳条编织的篱笆,笆上抹了厚厚黄胶泥,屋外嗡嗡作响的小微型风力发电机,正懒散地转着圈,为这个家里供应着微弱电力。
老太婆用手示意我们坐上她的大土坑,为我们泡了一大壶的红砖茶,又转身收拾屋内的零碎。
就在我们闲坐之时,老头推门而入,放下手中的工具,和我们围坐一起,有人忙为老头发烟,老头顺手接过,并从抽屉摸出一盒烟为大家一一散上,自己拿岀了黄铜水烟袋,吧嗒吧嗒地吸了起来,憋足的汉语向大家致歉道,抽惯了水烟,觉得旱烟设劲。
看着老头打开了话匣子,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许多,经过询问得知,老头一家是蒙族,老太婆不会说汉话,老头说的汉话尚可简单交流。老头有四儿一女,都己成家立业,两个儿子在外地工作,还有二儿一女都是牧民(蒙人习惯,成家了就会赶着牲畜分家另过)他(她)们老俩口现在还喂养着七十多峰骆驼,二十几头牛(包括几头奶牛),几匹马,十几只羊,一群鸡,俩条狗,还有几亩地种着包米和小米。玉米喂牲畜,小米自己吃,那灌溉咋办?我们都很好奇,有一眼机井,地里缺墒了拉一下柴油机就行了,老头爽朗地笑了。
那购物咋办?老头指了指门外的沙漠摩托(有点像儿童玩的卡丁车)六七个小时就到镇上了,和以前比方便太多了。我们知道,此地离最近的小镇也有差不多二百公里,况且一路沙丘,碱滩,沼泽,灌木丛密布,走一趟可真不容易。老头微微一笑,现在条件好多了,放在以前,骑着骆驼,最快也要一天半时间,半路上还得休息一晚上,出去带点皮毛,奶酪,奶圪塔什么的,回来时就是日用品,包括一根蜡,一斤盐都要从外面供销社带回。供销社一一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可是个遥远的词哟。
说着话,老太婆已经将厨房收拾妥当,准备为我们做面条吃,看着老太婆端出了一大盆羊油,房梁拿下一坨羊肉,我们有几个连忙摆手。
估算了一下老头这么雄厚的家业,我们笑着问老头,老俩口都七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不把这些家业变卖了?去条件更好县城或者小镇居住呢?反正今辈子也吃喝不完了,何必在这受这份辛苦呢?老头笑答,一辈子在这生活,习惯了,外面的吵杂反而不适应,他这一辈子最远就去过旗里(县城),老太婆一辈子只去过两三次镇上(苏木),也不会说汉话,到外面,感觉自己就是个哑巴,聋子。我们知道,他们那个旗里的繁华程度,抵不过内陆一个农村集贸市场。
人常说,一处黄土埋一处人,他(她)打小生活在那个地方,深深扎根于那一片土壤,适应了那种生存氛围,外界繁华荣耀与他们无关,租辈的传统和理念在他们这做着最后的传承,至于年轻一代的“背叛”和“舍弃”他们也无能为力了。这是我为老头讲话的总结和概括。
说话间,老太婆把油汪汪的羊肉土豆哨子端上了桌,我们几个吃不了重油的忙起身告辞。
重新回到水罐车旁,抽出撬棍,给随勺乡携带的军壶罐拴上铁丝,罐上水,捡了点梭梭树枝点上火,不一会,水开了,泡上了方便面,开吃,饭后,搭起小帐篷酣然入睡。
一夜无话。清晨,暮色中,一声鸡鸣,众车纷纷打开引擎,嘶吼着,哄鸣着向工区驶去。
那几间泥房子又掩抰在沙丘后,只有老俩口为这片沙漠还在默默的做着最后守望者。
作者简介:西域孤狼,原名姚志锋,陕西丹凤人,70后,石油工人,爱好用文字记录现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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