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灭六国始末(2):范雎或为魏国派往秦国的间谍?

本文为系列文章。

在上一节中,文中介绍了魏冉执政末期秦国的情况,再对比了张仪、魏冉时期的连横策略及范雎在秦王前提出的“远交近攻”。

其中,有一个重要的结论,范雎口中提到的“远交近攻”,其实和张仪、魏冉的策略是一回事,也就是在近交远攻和近攻远交之间快速切换。

不过,到了实际操作当中,范雎的“远交近攻”则变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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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

以下内容主要参考杨宽《战国史料编年辑证》,不参考文学作品及影视作品,请读者注意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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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侯韬略:公元前266年-公元前255年

公元前265年,秦昭襄王42年,楚顷襄王34年,魏安釐王12年,韩桓惠王8年,赵孝成王元年,齐襄王19年,燕武成王7年。

大概因为上一年赵惠文王逝世,秦国开始正式攻韩,攻取了少曲、高平。

是年,秦相范雎因私怨向魏廷索要魏相魏齐的人头,魏齐被迫逃往赵国。在得知魏齐在赵之后,秦王又扣押了赵平原君,要求赵王交出魏齐自己才放人,同时还派出了军队攻打赵国。此时,赵国一方面向齐国遣质求救,一方面由赵相虞卿携魏齐逃回魏国,在魏齐自杀后复将首级交予秦国,最终让秦国罢兵。

图为这一年列国的形势。

如图所示:

红圈为秦、魏联盟,以韩国为军事目标;

黄圈为齐、赵联盟,以秦国为军事目标;

红箭头所示为秦国攻取的少曲、高平,可以看到秦国的目标已十分直白,就是上党;

灰箭头所示为魏齐的逃跑路线——需要说明,虞卿与魏齐逃回魏国时还曾计划借道逃到楚国——可见,魏国似乎有意把赵国拉下水,赵国似乎有意把楚国拉下水。

同年,齐襄王逝世,赵廷为巩固齐、赵联盟,引进齐相田单为齐赵共相,军事目标也转向了燕国。

这一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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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64年,秦昭襄王43年,楚顷襄王35年,魏安釐王13年,韩桓惠王9年,赵孝成王2年,齐王建元年,燕武成王8年。

秦将白起攻韩,拔陉城,斩首50,000级。

是年,秦相范雎向秦王提出了“勿独攻其地而攻其人”。

同年,原赵相虞卿与黄歇尝试构建楚、魏、赵联盟。

这一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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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63年,秦昭襄王44年,楚顷襄王36年,魏安釐王14年,韩桓惠王10年,赵孝成王3年,齐王建2年,燕武成王9年。

秦国攻击韩国的晋南阳,秦将可能为五大夫贲。

同年,魏国有协助秦国攻韩的计划,被朱己劝阻。

也是在这一年,赵国发起合纵,招募天下之士。秦廷则发起金元攻势作为反制,使山东士人自相残杀。

仍是在这一年,楚顷襄王逝世,于秦国为质的太子元逃回楚国继位,是为楚考烈王。

图为上述两年的列国形势。

如图所示:

红圈为秦、魏联盟;

红箭头为秦将白起、五大夫贲(疑似)对韩国的攻势;

黄圈为齐、赵联盟。

此时,秦国攻取上党的目的已昭然若揭。

注意,上红箭头即白起攻击陉城的位置,其位置相对偏僻,想来人口不会太多。范雎在当时提出“勿独攻其地而攻其人”,似乎有意诱导秦军攻击韩国在中原的人口密集地区。

这一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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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62年,秦昭襄王45年,考烈王元年,魏安釐王15年,韩桓惠王11年,赵孝成王4年,齐王建3年,燕武成王10年。

秦五大夫贲攻韩野王,致使上党道绝。

韩国则将上党甩给了赵国,似乎有意完全将赵国拖下水。

是年,赵国重臣赵胜、赵豹就是否接受上党一事发生了分歧,最终赵廷决定接收上党。

同年,秦廷向新继位的楚考烈王索取夏州,期间可能有武力威胁。楚廷遂将夏州割让给了秦国,此举似乎在有意示弱。

图为这一年的列国形势。

如图所示:

红圈为秦、魏联盟,红箭头为秦军攻取的韩、楚领土;

黄圈为齐、赵联盟;

灰圈为上党地区,此时归附于赵国。

这一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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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61年,秦昭襄王46年,考烈王2年,魏安釐王16年,韩桓惠王12年,赵孝成王5年,齐王建4年,燕武成王11年。

秦军继续攻韩,夺取了缑氏、蔺。

此时,楚国突然出兵攻鲁,夺取了徐州。

大抵在这一年9月左右,秦地发生饥荒(见《韩非子》及杨宽考证),秦军的攻势被迫延缓。

是年,秦昭襄王至南郑,目的不详。

图为这一年列国形势。

如图所示:

红圈为秦、魏联盟;

红箭头所示为秦国对缑氏、蔺的攻击,其南路军的目的应在压制二周,由此为北方战事创造稳定的后方;

黄圈所示为齐、赵联盟;

白箭头所示为楚攻鲁的大致情况;

灰箭头所示,楚军的动作无疑会对齐国造成巨大影响。

截止至是年为止,我们可以发现一个重要的信息:

在实际执行阶段,秦军的战略与范雎所述的“远交近攻”完全不是一回事——范雎说的是远交齐、赵、楚来围攻韩、魏,但实际操作时却变成了远交魏国,近攻韩、赵、楚,且所谓的盟国魏国从始至终都未给秦国提供任何实质性的支援。

这一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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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60年,秦昭襄王47年,考烈王3年,魏安釐王17年,韩桓惠王13年,赵孝成王6年,齐王建5年,燕武成王12年。

4月,秦将王龁出兵攻赵。

6月,秦军击破了赵军的先头部队,致使赵军后撤至长平一带。

大抵在这段期间,齐、燕两国宣布救赵(《齐策二》,《田世家》误作齐、楚),但并未实质出兵。

7月,王龁与赵将廉颇展开对峙。

有关是年的战事需要注意2个细节:

其一,为什么秦军不在冬季发动攻势?

这个原因很简单,因为上一年秋季秦地发生了饥荒,冬季自然没有出兵的条件。

其二,秦军在4月发起战争的时候,军粮又是从哪里来的?

大抵有3个来源:

一是蜀郡粮食的调运,从秦王至南郑的举动来看,秦廷可能从陆路紧急调运了一批粮食,其他粮食则沿西汉水绕道陇地转运至关中;

二是向地主借贷,大抵以即将收获的冬小麦为抵押;

三是由盟国提供,比如魏国沿黄河向秦军后方输送一批军粮。

图为当时的形势。

如图所示:

红箭头所示为秦军的大致进攻路线;

白圈所示为赵都邯郸;

黄圈所示为魏国重镇邺邑及有倒向横方倾向的卫国;

紫箭头为魏国可能存在的输粮路线,当时二周以被秦国压制,韩国也已屈服,魏国沿黄河入丹水向秦军提供粮食是可行的。

说到这里,我们需要思考一个问题:

在当时,魏国到底有没有给秦军提供粮食?

注意,这是一个伪命题。

为什么这么说呢?

在真实的历史环境下,秦国即可以用外交手段要求魏廷提供粮食,也可以用公关手段要求魏国的地方政府提供粮食,还可以在魏国的边境地区向当地地主购买粮食。

在明确这一点以后,换了你是秦王,你会怎么办?

你是往韩、魏的交界地区运一批青铜,从周边的地主及商人那里换一批粮食,还是顶着虫蛀鼠咬及巨大的人力成本从关中运过来?

结果显而易见:

图为秦军补给线的大体运作模式。

如图所示:

红箭头所示为秦国补给线的第一阶段,其中有一批船队运送粮食,另有一批船队运送青铜、木材或其他物资;

红圈所示为秦国补给线的中转站,秦人在这一区域把军粮转运至丹水,再利用荥阳一带的市场把青铜、木材等物资换成粮食;

紫尖头为所示为秦国补给线的第二阶段,秦人最终会沿丹水将运来及购得的粮食运抵前线。

相信每一位朋友读到这里都会突然意识到:

长平之战名为秦赵两强之争,但实际上则是一场从头到尾都要看魏国脸色的战争。

在这场漫长的消耗战中,秦国之所以有源源不断的物资输送到前线,一方面取决于秦国强大的国力,一方面也取决于魏国的配合,两者缺一不可。

其后,是长达3个月的对峙期。

在临近秋收的时候,赵廷以赵括代廉颇,此举可能和秦国的间谍行动有关。

同一时期,秦廷则秘密派遣白起至前线负责指挥。

9月中旬,赵军主动出击,秦军则派遣一支5,000人的骑兵部队和一支25,000人的奇袭部队突袭赵军的后方。

也在这段时期,秦王亲至河内动员15-60岁的男丁前往前线,以完成对赵军的完全包围。

10月,赵括在突围中阵亡,赵军向秦军投降。秦将白起则以有哗变风险为由将俘虏悉数杀死。

是年,秦廷公开宣称秦军于长平斩首400,000级,与之前的战事相加合计450,000级。

秦虽大胜于长平,三年然后决,士民倦,粮食(缺)——《吕氏春秋》。

在长平之战以后,白起向秦廷索要兵粮,称要趁势灭赵,不过此举被范雎阻挠。

其后,秦军一分为三,白起部被召回,所部应为河内自耕农及伤兵;司马梗部北上攻打太原;王龁部先翻越太行攻取了武安,而后转向西部攻下了皮牢。

图为长平之战以后秦军的大致行进路线。

如图所示:

红箭头为白起部的退兵路线;

白箭头为王龁部对上党东西方向的攻略;

白圈即赵都邯郸;

黄箭头为司马梗部对太原地区的攻略。

约在这一年11月或12月左右,韩、赵两国派“苏代”游说范雎。他先是说,如果秦国确有灭赵计划,那么白起很有可能位列三公,从而影响范雎的地位。后又说,如果秦国真的把赵国灭了,结果也只能是“北地入燕,东地入齐,南地入韩、魏”,至于秦国可能得不到什么东西。

有关上述游说内容有一个怪诞之处,既在于当时秦军的将领为王龁和司马梗,白起早在长平之战后就已被召回了,之后灭不灭赵跟他没什么关系,三公之说更无从谈起。这里相对合理的解释或许是,在王龁和司马梗攻略上党的同时,白起在秦廷正筹备接下来攻赵的计划——当然,这种解释本身也比较牵强。

现在,我们要重点思考一个问题:

截止至目前为止,谁才是这场战争的受益方?

或者说:

秦廷自公元前266年至公元前260年发动的战争——这场远交魏国,近攻韩、赵、楚的战争——背后的真实诉求究竟是什么?

公元前266年至公元前260年的战争大致可以被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在公元前266年-前261年,共计6年,为秦攻韩战争;

第二阶段自公元前260年开始,一直到公元前257年年结束,共计4年,为秦攻赵战争。

图为第一阶段秦、韩两国之间的战争的主要范围。

如图所示:

红箭头为秦军的大抵攻势;

白圈所示为秦军主要攻打的晋南阳地区。

在图中,我们可以直观地看到秦廷在当时的军事目的:

占领韩国在黄河北岸的城邑,切断新郑方面与上党之间的联系,进而迫使韩国放弃韩上党。

显然,这一战略无论在规划上还是执行上都显得过于理想化。

图为秦攻韩战争期间宏观上的战略局势。

如图所示:

白圈为秦主攻的晋南阳地区;

红箭头为秦攻韩的主要规划,即切断晋南阳,以吞并韩上党;

紫箭头为魏、楚可能介入的区域,即魏国俘获韩廷,楚国沿流域攻击宛城地区;

黄箭头为赵国可能介入的区域,即在秦国之前抢先吞并韩上党。

在这里,有一个问题:

假设秦国用了很大力气把韩国打废了,打到韩国的有生力量都消耗殆尽了,也就是所谓的“勿独攻其地而攻其人”,秦国是否就能吞并韩国了?

这要看秦国在连续攻韩6年以后是否还有足够对抗魏、赵、楚的实力。

那么,秦廷是否认为自身具备有这样的实力呢?

想来是认为具备的。

说到这里,我们至少可以明确秦廷在秦攻韩战争中的具体诉求:

以实力上的压倒性优势兼并韩国在黄河北岸的全部领土,随后寻找机会与魏、赵、楚三国进行决战,以坐实对韩地的吞并。

在明确了这一点以后,我们也就清楚秦廷为什么会在公元前260年顶着荒年和赵国决战:

图为公元前260年秦廷角度下的列国形势:

如图所示:

红圈为秦、魏、楚联盟,其中魏国为暧昧态度,楚国为屈服态度;

红箭头为横方攻势,秦军攻击长平一带,楚军攻击鲁国;

黄圈为赵、燕、齐联盟,其中齐、燕两国态度冷淡;

黄箭头为纵方攻势,当时赵军进驻长平、皮牢等军事要地。

在这种局面下,秦廷确实有足够的理由把这一仗打下去——毕竟,之前预估的最坏结果是魏、赵、楚三国开战,现如今只打赵国一国,横想竖想都太过划算。

最终,结果也算如愿以偿。

截至到目前为止,秦廷的所有举动尚且在理性的范畴之内。

这一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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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59年,秦昭襄王48年,楚考烈王4年,魏安釐王18年,韩桓惠王14年,赵孝成王7年,齐王建6年,燕武成王13年。

1月,秦、赵和谈。赵国宣布向秦国割让6座城邑,不过虞卿称“吾国尚利”,于是赵廷毁约。

大抵在这段时间内,赵臣楼缓作为秦国间谍的身份败露,楼缓被迫出逃。

10月,秦将王陵攻赵,邯郸之战开始。

约在这一年,在赵国为质的秦公子异人与某个赵“豪家”之女结为了夫妻。是年年底,公子异人之妻即将临盆。

这一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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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58年,秦昭襄王49年,楚考烈王5年,魏安釐王19年,韩桓惠王15年,赵孝成王8年,齐王建7年,燕武成王14年。

1月,公子异人之妻分娩,生公子政,即始皇帝。

仍在是年1月,秦国向邯郸方面增兵,希望能尽快结束邯郸方面的战事,不过效果不佳。

约在4月左右,秦将王陵因作战不利被免职,秦廷改令白起为将,白起则拒绝出战。对此,秦廷改令王龁为将。

10月,秦将张唐攻魏,大抵因一个校尉弃掉了某座城池而败退——至于秦廷对盟国魏国发兵,没有任何记载。

这一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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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57年,秦昭襄王50年,楚考烈王6年,魏安釐王20年,韩桓惠王16年,赵孝成王9年,齐王建8年,燕孝王元年。

齐、魏出兵助秦攻赵,“齐取淄鼠,魏取伊是”。

同年,魏使辛垣衍入赵,提议尊秦国为帝,被商人鲁仲连劝阻。王龁闻讯退兵50里。

仍在这一年,平原君携20名门客突破包围圈,至楚国求救。期间,门客毛遂与楚考烈王歃血为盟,楚国宣布救赵。

平原君归赵以后,又在城中集结3,000敢死之士,对城外的秦军发动突击,致使秦军再度后撤30里。

注意:

如果此前王龁后撤50里以后没有重新收缩的话,此时秦军已累计后撤80里!赵邯郸南北宽约1557米,东西宽约1326米,在周代约合2里——即使我们考虑到50里、30里有极大的夸大成分,此时秦军对邯郸的包围也已形同虚设。

图为邯郸之战期间列国的攻势。

如图所示:

上红箭头为秦将王陵攻击邯郸的大致路线,从之后秦军与魏、楚联军在汾城交战的情况看,秦军大抵以河东为基地;

黄圈为邯郸;

白箭头为魏国攻取伊是的大致路线;

紫圈分别为伊是、邺邑的大致位置,可见当时魏国与对秦军前线及补给线均有极大威胁;

绿箭头为齐国攻取淄鼠的大致情况,淄鼠位置不详,考虑到齐、赵此前曾在此相会,大抵在齐赵交界线一带;

下红箭头为疑似张唐的攻魏路线,或许秦廷感觉了魏国的异样,因此进行了一些反制措施。

从图中我们明显可以看到,魏国以攻赵的名义攻取伊是,此举明摆着是在朝秦军的背后捅刀子。之后,魏廷又借辛垣衍与鲁仲连之口宣布永不帝秦,已基本等同于向秦国宣战。

可是,此时的秦军为什么还是不退兵呢?

相对合理的解释或许是:

即使秦国连年征战了整整9年,即使秦军主力在邯郸城耗了整整攻了17个月,但秦廷依旧坚信自身的力量足以和魏、楚两国的大军相抗衡。

那么,究竟又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秦廷这一惊人的误判呢?

这显然已经不是秦昭襄王个人的昏庸能够解释的了。

3-4月,魏公子无忌率80,000人于邯郸城下击破秦军,秦将王龁败走,郑安平归路被断,被迫率本部20,000人向赵军投降。

同期,楚将景阳率大军于魏军会师,对秦国展开反攻。

此时,魏、楚联军约有“数十万”之众。

大抵在这段期间,秦将张唐率兵进行反击,攻取了赵国的宁新中。

10月,秦廷令白起帅率兵反击,被白起拒绝,于是将白起治罪。

此时,张唐疑似攻克了魏国的邺邑(《秦本纪》原文“郑”,疑为“邺”字之误)。

12月,秦廷在汾城一带集结军队。

大抵在这段时期,秦廷再领白起为将,又被白起拒绝,白起被赐死。

这一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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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56年,秦昭襄王51年,楚考烈王7年,魏安釐王21年,韩桓惠王17年,赵孝成王10年,齐王建9年,燕孝王2年。

2月,王龁集结了汾城方面的军队,向魏军发起了反击,斩首6,000级,应为魏军的先头部队。

其后,秦军于汾河一带与魏、楚联军展开了激战,秦军败绩,淹死20,000人,即“晋、楚流死(我)河(作“汾”)两万人”,汾城应被魏、楚联军攻克。

应在这段时期内,魏军顺势攻下了虞山,至秦河东治所安邑陷入慌乱。

同年,魏、赵、韩、楚派出军队攻击被秦国夺取的宁新中,张唐被迫撤军。

在这一阶段,韩国收回了韩上党。

5月,燕国对赵国发起了进攻,攻取了昌壮。

或许是受到燕国攻赵的影响,魏无忌、景阳回退了赵国。

期间,赵廷计划割5城作魏邑封给魏无忌,而魏无忌则以“得罪魏王”为由质疑赖在赵国,最终赵廷只能以鄗为食邑封于魏无忌。

大抵在这一年的秋收后,秦将摎攻韩,取阳城、负黍,斩首韩军40,000级,其后灭西周国。

仍在这一年,秦将信梁攻赵,疑似在太原地区斩首赵军90,000级,后为赵将乐乘击败。

这一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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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55年,秦昭襄王52年,楚考烈王8年,魏安釐王22年,韩桓惠王18年,赵孝成王11年,齐王建10年,燕孝王3年。

秦廷宣布于雒阳获得九鼎——从之后秦始皇于泗水寻九鼎的举动来看,秦廷可能获得的是九鼎的复制品,也可能单纯是政治宣传;

同年,楚灭鲁,封鲁君于莒;

大抵在同一时期,魏吞卫,并攻取了秦国在东方的陶邑。

是年,秦河东守王稽因通魏被诛,“与诸侯通,坐法诛”,其中的“诸侯”自然是指魏国;秦相范雎被一并处死,“王稽、张禄死”。

至此,应侯的时代落幕。

图为公元前257年下旬至公元前255年列国的大致攻势。

如图所示:

白箭头为魏、楚联军攻秦、卫、鲁的大致情况,其后因燕攻赵或其他原因而撤军;

黄箭头为燕攻赵的大致情况;

红箭头为秦攻宁新中、邺邑的大致情况,其后因韩、赵、魏、楚攻宁而撤军;

紫箭头为秦国之后的反击,上紫箭头为秦将信梁的疑似攻击位置,后被赵将乐乘击败,下紫箭头为秦将摎的攻击位置,破韩后灭西周国。

在范雎执政的最后3年内,秦廷的举动几乎无法用正常的逻辑进行解释。

试问:

在魏、楚大破秦军于河东,转向瓜分泗上地区之际,秦军突然出手痛击韩、赵这两个魏国的直接竞争对手,究竟图的是什么?顺手灭了天子之国,又图的是什么?

在这一阶段,秦廷几乎都像是在求着魏、楚千万不要因为瓜分泗上而展开火并,简直是在抬着魏国成为三晋之主。

在这里,我们必须要提出一个问题:

秦相范雎的诉求究竟是什么?

干脆点说:

他和王稽到底是谁牵连了谁?真是王稽通魏牵连了范雎,还是范雎原本就是和苏秦、郑国、郭开、后胜一样的间谍?

从客观角度上讲,范雎确有可能不是魏国的间谍。但也从客观角度上讲,即使范雎不是间谍,他也干出了间谍才想干出的事,甚至干得更好。

这一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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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54年,秦昭襄王53年,楚考烈王9年,魏安釐王23年,韩桓惠王19年,赵孝成王12年,齐王建11年,燕王喜元年。

是年,天下列国至秦廷朝拜。

其后,秦廷以魏国晚到位为由,令秦将摎攻取魏国的虞城,大抵收复了河东全境。

于是,“韩王入朝,魏委国听令”,这场持续了13年的战争就此结束。

图为公元前254年的列国局势。

如图所示:

红箭头为秦攻虞山的大致路线;

黄箭头及黄圈为列国在这场战争中夺取的一些领土。

从图中可以看到,这一年的“天下来宾”或许名义上是为了祝贺秦灭周或据九鼎,但实际上应是彼此承认了占领土地的既成事实。

具体是:

秦复河东,韩复上党,燕取昌壮,魏吞陶、卫,楚并鲁、莒。可以说,在“远交近攻”的13年期间,秦国的所获并不理想。

回到之前提到的问题:

范雎到底有没有可能是魏国的间谍?

其实,东周时期重臣是否为他国间谍根本没有特别明确的标准。

为什么这么说呢?

在战国时期,国无定交,士无定主,一些重臣经常为多个诸侯国同时效力——比如,张仪之于秦、魏,田需之于魏、楚,公孙衍之于韩、魏,楼缓之于秦、赵,乐毅之于燕、赵,田单之于齐、赵,等等——在当时,很多间谍行动实际是以公开或半公开的形式进行的,用以维系千变万化的纵横环境。

有关范雎的立场,显然是亲魏。在这里我们需要注意,亲魏即是范雎的政治倾向,又是范雎的政治主张,更是范雎的政治资本。因此,范雎在秦廷做出一些有利于魏国的决策并不奇怪,尤其在政治压力巨大的形势下。

《荀子·强国》一文中,对于范雎时期的秦廷有这样的描写:

入其国,观其士大夫,出于其门,入于公门,出于公门,归于其家,无有私事也;不比周,不朋党,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

其中,“不比周,不朋党,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显然与文献中秦国公开化的裙带关系相违背,荀子在此处应指的是秦廷一派独大下的秩序,而范雎想要维持这一秩序自然会面临巨大的政治压力。

那么,一派独大下的秩序真的是一件好事情吗?

从范雎执政的13年来看,至少不完全是一件好事情。

它向秦廷传递出了一个重要信号:

一派独大下的重臣、封君、地方长官联合起来,究竟能把朝堂带到何等荒谬的地步。

此时,一个新的政治力量在秦廷快速崛起。

安国君,即秦孝文王,是年50岁。

有关安国君的记录不多,我们只知道他本人之前在赵国为质,曾与很多豪杰结交,后来其子异人又在赵国为之质,后期有贤公子之美名。另外,还知道他的妻子华阳夫人为楚人,其弟为阳泉君。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了。

不过,在秦孝文王继位以后,秦廷的政治格局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自公元前250年起,秦廷同时出现有多个政治势力,其中的利益纠葛十分复杂,很难像之前一样清晰地分为魏党、韩党、楚党、赵党等派系。在上述政治势力当中,出现有严重的世袭化、家族化现象,一些封君在地方上的权力十分强大,且重臣悉数为外姓的外籍士人。

说起来,与春秋前中期的晋国颇有些相似之处。

讲到这里,相信很多朋友都会感到意外。也许你会问:

这种“晋国化”的现象究竟是表象还是本质?秦国的统一与转瞬而来的崩溃是否与之有关?

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在后面的历史事件中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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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预告:

孝文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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