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狼吃烟的老汉(散文)//马腾驰

给  狼  吃  烟  的  老  汉

·马腾驰

故乡，有许多关于狼的故事。

解放前，村里一老人去女儿家小住了几日，那天，半下午了，老人突然想回家，女儿女婿怎么也拦不住，女婿要送他，倔老汉坚决不依，提着他的长杆烟锅说走就走了。

天不早了，老人也急着赶路，他刚走上一条偏僻无人的小道，突然，一只狼直直地蹲在那条小道的中间，盯着他。

那狼，是极聪明的，它看老人年龄大了，又孤身一人，心里想着，今日是遇到“美食”了，无论如何是会得手的，对付这样一位年老的孤身老汉，狼自信心满满。

老人碰上了狼，猛地一惊，确实吓得不轻。他背着身子，面朝了狼往回退着走了几步，那狼尾巴翘了起来，呜呜地发了怒叫着，前边的两个爪子在地上刨起了尘土，是要扑过来噬咬他的凶恶样子。老人只得停下脚步，那狼也安静了下来，又蹲在路中间，死死地盯着老人。如此反复几次。

老人心里想着，看来，今日是走不了，两手空空的他，没有任何家伙能当武器拿了，去跟狼打斗。蹲在地上的他，心里想着法子，怎么来对付这只凶恶之极的饿狼？他拿那快三尺长的烟锅，从烟袋里挖了旱烟叶，一袋接着一袋，不停地吃着烟，把大大的烟锅头都烧红了。那狼也是十分地有耐心，蹲在老人不远处，眯缝着眼睛，一点不着急的样子，看着老人吞云吐雾般地吃烟。

老人突然站了起来，还是背了身子面朝了狼的姿势快速后退着走，那狼，看见老人是真要逃跑了，穷凶急恶地窜跳了过来，扑上来就要去咬老人的脖子。狡猾的狼心里明白，人的脖子是至命处，咬住了脖子，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老人清楚地看到了狼大张着的血口，还有那两排明晃晃锋利之极的牙齿，他甚至已闻到了狼嘴里喷出来的腥臭味。老人急忙举起手里刚抽过烟的长烟锅，用力塞进了狼嘴里，那烧红了的大烟锅，烫得狼嗷嗷地怪叫着，狼一转身，一路狂奔着逃走了。

这位和狼相遇对峙，急中生智，以手中之烟锅制服了狼的故事，在故乡方圆传得很远很远，大伙儿都说老人厉害，是给狼吃烟的老汉。

老家大张寨，离村很远、和乾县交界的三畛地与四畛地里，过去是有狼窝的。村子里，关于狼的故事很多很多。

有小娃被狼叼了去，被村里人拿了镢头、铁锨与铁杈救了回来，脖子和脸上有了狼咬后留下的疤痕，这小孩长大了，村里人给起了个外号叫:“狼剩饭”。

也有夏天晚上在地里抢收麦子，实在太累了，靠在麦捆子睡着而被狼咬住了脖子，他猛地抱了狼一跃而起，把狼狠狠地摔在麦茬地上的好汉，狼没想到这人这么猛，从地上跳起，惊慌逃走。这好汉也不管了脖子上还不断流着的血，弯腰拾起割麦子的镰刀，飞跑着去撵狼，非要砍死了它不可。

至于说猪圈好好地，狼自己开了猪圈门，咬着猪耳朵，尾巴在后边吆着猪就走了。第二天，主人一看猪圈里没了猪，又没有血迹与骨头之类的东西，也没有贼的光顾，明白是狼把猪吆走了。还有比这更奇特蹊跷的关于狼的很多故事……

许多年过去了，狼在关中道上早已绝迹，老家大张寨当然也没有了狼。

孤寂的人们，常常讲起上一辈人说过的关于狼的各种故事。人和狼，狼和人，天生就是敌人，是死对头，狼要吃牲畜还要吃人，人要保护牲畜更要保护自己，想着各种法子要打死要灭了狼。

狼没了，人，没有了离自己最近的动物界的敌人。于是，寂寞的人们开始怀念狼，开始以狼为了图腾，讲着狼的团队狼的精神。没有了敌人与对手，另一方往往是寂寞的，还带有了一份失落与尴尬。人和动物之间许多自然、人文与社会的关系与问题，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想来，给狼吃烟的老汉，还有他的故事，注定会传下去的。

2018年1月27日于驰风轩

　　

作者简介： 马腾驰，陕西礼泉县人。出版有杂文集《跋涉者的足迹》，散文集《山的呼唤》，也获得报刊多种奖项，不值一提。喜爱文字，闲来写写一乐，而已，而已。散文《背馍》，网上十天时间，点击阅读量超过百万余人次，其后，各类网络平台迅速跟进大量转发，读者人数难以统计。拥有四亿用户，“最大的有声图书馆一一喜马拉雅FM听书社”以普通话与陕西方言版诵读了该作品。网上其它单位制作的《背馍》音频作品版本众多，听众甚广。其后，散文《母亲做的棉窝窝》《土布包袱》《烧娃》《手机朋友圈》与《下锅菜》等作品在网上亦受热切关注，创阅读量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