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延飞：母亲家是个“收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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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麦收前，爷爷念叨：河北的老杨该过来了！直到收罢麦子，种了谷子，洒下芝麻，点了花生，还没见老杨。

老杨是黄河北边的一个劁（qiāo）猪，顾名思义，就是阉割猪的睾丸或卵巢，一种去势手术。这种技术比较霸道，公母通吃。其道理和古时阉人当太监是一样的。劁猪在东汉就有了，这种神奇的古传妙法，据说此乃得自当年华佗高超外科手术的真传。老杨本人瘦高，背上常背着着一个牛仔布的袋子。袋子上面有一根细树枝，上面绑着红布条。

也许老杨身上有股煞气，走到哪里，一群狗都夹着尾巴冲着他远远的追着狂叫，却不敢真正扑上去咬。似乎担心自己的命根子会被老杨没收，其实老杨不做阉狗的事儿，只管牛羊猪。

爷爷年轻时也是走江湖的，是在陕西潼关一代做锡匠。当地人结婚，流行陪嫁做锡酒壶，做一对锡灯。走江湖有江湖的难处，经常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

遇到老杨，爷爷或许想到了自己当初的艰难，就非拉人家上家里吃饭。并且交代父亲母亲，以后但凡老杨来了，就吃住在我们家。

老杨一年从河北过来两次，麦收前一次，十月一次。在周围村子转一圈，天快黑就来我家，吃过饭，和爷爷住在一个屋子里闲聊。前后有十几年，从我记事儿起，就知道老杨来了，直到我上学毕业。

后来，可能老杨去世了，爷爷说两年都没见老杨了。但遇到收破烂，卖百货的货郎，爷爷还是会让母亲给人家端一碗面条。

02

每次回老家，有时候过了饭点，母亲说，锅里还有饭，给你盛一碗吧？有时候明明在外面吃过了饭，可是看到母亲端过来的饭菜，还是忍不住胃口大开，即便是糊涂面，小米粥，也一口气吃下。母亲的饭菜很清淡，有时候就是一碗小米粥，一盘芥菜或者萝卜丝，却很养胃。

我感觉很奇怪，妹妹已经出嫁，家里就剩父亲母亲两人，为何每次母亲家都有多余的饭菜？

以前，我的儿子爱喝面疙瘩鸡蛋汤，我爱吃面条。每到中午，儿子就去我母亲那里蹭饭，因为父亲也爱和面疙瘩汤。后来，大哥家种了十几亩软籽石榴。一亩园十亩田。农忙时，浇水施肥，套袋，疏花蔬果，哥哥常常忙的没时间吃饭，有时候饿了，也会去母亲家吃饭。

就这样，母亲每次做饭总爱多做几碗，怕儿子孙子突然来了没有饭吃，但很多时候，是自己晚上吃中午的剩饭，早上喝头天的剩汤。

吃完饭，我还喜欢躺在母亲的沙发上睡觉，朦胧中母亲会悄悄给我盖上一个薄被子，生怕我睡着感冒了。一向睡眠很浅的我，在母亲的沙发上，居然可以一觉睡两个小时。

母亲这个收容站，还收留了子女还有孙子孙女。

03

那天回老家，母亲家里新添了一只很大的狸猫。我很奇怪，以前没有见过这位猫“兄弟”啊。

养宠物的都知道，要从小开始养，这样宠物才会和主人亲。母亲爱养猫，本来家里就有两只，一只是我大哥家喂养的，由于大哥家种了石榴树，家中常年不在家，连猫也跑到了母亲家。

母亲说，那天在大门口，看到这只黄狸猫冲着她一直叫，母亲想着可能是饿了，就给它舀了半勺子饭，谁知道这只猫居然就不走了。或许是一只野猫，或许在自己家被主人家被嫌弃了。总之，这只猫被母亲家和谐气氛感染了，居然留了下来，和其它狗哥猫弟们在一起打闹戏耍，有点像乐不思蜀的刘禅。

我家那只叫贝贝的狮子狗，由于我们搬到了县城，如今也成为母亲家的常客，成天一到饭点就跑去母亲家混饭吃。吃完饭后，晚上守在我们家门口，母亲说，狗是忠臣，猫是奸臣。

这样，母亲家就成了收容站，三只猫，还有一只狗。

母亲家的确是一个“收容站”，收留走江湖的人，收留自己的儿孙，还收留了流浪的猫狗。父亲也曾埋怨母亲爱养猫狗，或许，母亲就是那个有大爱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