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顿岭山神庙里供着老寿星,碗口粗的泉眼边上,到处是冰柱悬挂

有朋友留言说:“河源唯远,也就是说江河的源头哪里远,哪里就算源头。原来的测绘技术、认知能力和现在都有很大的差距。长江、黄河、淮河的源头都曾被人质疑过,因为通过现代遥感技术,发现当初的测绘有明显错误,可是又能如何?就像一个被错抱、长到28岁的孩子,再追究啥也改变不了既成事实。”

我觉得挺有道理,在上一篇让大家失望了,史书记载的伊河源头闷顿岭,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样中,老韩和小郭从沟口进山,走了5、6里,终于见到最里面、还住着人的房子,然而房子附近几乎没有明水,更不存在传说里的“石碾盘”和“石锅”。

不信邪的我们,决定继续爬山。

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房屋附近的一条梯田石堰上,就只有这么点儿水。

也许是因为我们来的太不是时候,冬季本来就是草木干枯的季节,没有太多绿色,拍出来的图片也是死气沉沉。

我的想法是:既然说源头,必然有泉眼。所谓山高水高,伏牛山脉是伊河、汝河、甚至长江分支的源头,高山里面必然有地下河流,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比如来的这个“三合村”其实原本并不叫三合,曾经的名字叫核桃叉,因为伊河源头的名气太响亮,又叫“山河村”,只不过豫西地区山和三是一个音,故而就叫三合了。

远远看见半山腰的乱草丛里,卧着一块巨石,不由得兴奋,也许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真正走近了,才看清巨石也仅仅只是一块黑不溜秋的大石头,石头下面没有一定点儿水的痕迹,就连石头上的积雪融化后,也沁入了泥土,还不如撂荒的耕地里这些荒草好看。

对于欺骗了眼睛的黑色巨石,再没有拍照的兴致。

从最后的村子到半山腰,有着十几道梯田,基本上已经全部撂荒,只有几小块里面栽种了山茱萸,看样子还没有进入盛果期。

半山腰的地方伸出来一块山岩,在石头跟前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向上再走200米,回头望去,就有点意思了,像他们桌上摆放的那个招财蛤蟆。

山岩下边应该是有人开采过,有一些被撬动过的痕迹,还有白色的矿线,就是不清楚是不是玉石的矿线了。闷顿岭对面的山上,有金有玉,这儿,少不了也被人勘察过了。

快走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浑身出汗了,背上30来斤的背包,成了累赘。短暂休息,把背包放在这块长满石花的石头上,只带了相机、手机,继续向山上走。

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看脚下,是石阶上的一层薄冰。

蹲下来仔细的端详,薄冰下面,有着很微弱的水流,弱小到你在上面狠狠踩上一脚,就有可能把它踩断了。

难道说,这儿就是闷顿岭伊河源头?可是石碾盘在哪儿呢?

听完刘大叔的介绍,石碾盘,已经成为了我的执念,找不到石碾盘,肯定就不是真正的源头。

小郭喊了一声:“快看,那儿有一个庙!”

淳朴的山里人有着较为纯粹的信仰,一路过来,几乎每个村庄都有山神庙,甚至一些大的石头上、老树下面,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山神庙。在这闷顿岭山顶上,如果没有山神庙、水神庙,反而显得不太正常了。

作者没有多么虔诚的信仰,见到山神庙,还是先鞠了一躬,随即被里面的寿星瓷像吸引了注意力。真的,我保证是寿星像,跟东北那“福禄寿”三座大楼的寿星像是一样的,大脑门,拐杖上面有树叶。

这就有点奇怪了,难道这儿不是供奉山神、水神,而是供奉寿星?还是说这才是山下村子老人普遍长寿的原因?这些问题,也只能等到下山后再问清楚。

距离小庙5米远的地方,有一条能过一人的小隘口,两侧的山岭高过小路半人左右。我知道这儿就是陶湾镇和三川镇的分界岭,另一面属于三川镇。

半山腰是一个繁华的村子,站在山顶上,能清晰听见村子里的鸡鸣狗叫。导航地图上显示,山下的村子叫闷顿沟。

爬了一个多小时山,没有见到伊河源头,如同斗败的公鸡,下山时候心里是非常的不甘。

回到放背包的地方,小郭说:“你听听,是不是有水的声音?”

拎起背包,卡好卡扣,嘴里塞了一枚溪园养殖合作社提供的土鸡蛋,回答她:“你耳朵听斜了吧?都是地,连个小河沟也没有,哪来的水声?”

小郭指着对面山根:“你去看看吧,我觉得真是听见了,有水声。”

屏住呼吸,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还别说,真有很微弱的哗哗声。趟着没过鞋面的积雪,我终于看到了半山腰梯田边上的小水潭、小水沟。

“找到了,找到了,你快过来!”看着山坡边上一溜的冰柱,很开心。

“好走不好?可别绊倒了。”小郭小心翼翼的踩着表层硬壳的积雪,一不小心脚踩进雪下面的小坑,“妈呀”一声。积雪其实很薄,表面融化后又结成了冰,下面的地里可能是倒伏的荒草,也可能是不平的小坑。

石碾盘,还是没有见到。干枯的杂草和落叶遮盖了巨石,看不出来大致形状,如果不是小郭的第六感,还真发现不了这个地方。

上面没有水,下面没有水,如果说附近没有泉眼,这么多冰柱又是怎样形成的?

当然也可以说是积雪融化后缓慢流过来的,不过,我拍到一个重大发现。

两块巨石交接的地方,有一个碗口粗的洞,用手电筒向里面照,洞深30厘米左右,再里面,应该是拐弯了。遗憾的是因为缝隙非常狭窄,实在凑不到洞口,这个洞口正在向外涌着不大的泉水,凭感觉洞里面的水还没有家里自来水的水流大。

虽然洞口的水不大,好在汇集了周边的雪水,往下慢慢就多了起来。伊河在嵩县有着600亩左右的大水库,那里的水不也是汇聚了各条支流,最终才形成大河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没白来,历史文献记录的伊河源头,我们总算见到了。

后来拜访了曾在“伊源乡”担任通讯员的程老爷子,老爷子告诉作者:“三合这边平时就没有肖圪塔那边沟水大,不过到了夏季,这边水却比那边大的多。58年大洪水,那真是沟满壑平。大炼钢铁的时候,两道沟交叉这个地方,是栾川最大的木材站,那大树都是从这儿放筏,运到洛阳。那时候坡上光秃秃的,不存水,现在都栽成树了,绿化好了,也就不怎么发大水了,再一个原因是啥哩,三合那边有矿,都挖到地下几千米了,你说那水,它会不跑?所以镇暂(方言:现在)闷顿岭木(方言:没有)水了,有人就说伊河源头在肖圪塔里面的红崖沟,有空了你去哪儿看看……”

下山之后,已经接近下午两点,刘大叔正在家门口等着我们。“哖(方言:你们)咋镇暂(方言:现在)才回来?我想着也不着是咋了,没见你们下来呀。赶紧回来,锅里还有糁饭,天冷,喝两口暖暖。来来来,赶紧进屋,屋里有火……”刚下山来到刘大叔家附近,刘大叔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们了,一把拽着就往家里拉。

“不用了叔,带的有水,有干粮。”虽说走村的时候经常见到热情的山里人,被人强拉着回家吃饭,还是头一回。

“那会中?这天冷死了,走,赶紧,赶紧回家烤烤火。”大叔要替我拿背包,因为有卡扣,一把没有拉动。

进山指路的时候,已经知道大叔93岁的老父亲今年才仙逝。因为大叔需要在家照顾老人,养的7、8头牛,就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大叔家房子的侧面就是草料棚,平时把牛拴在山坡边岩石上,今天因为天冷,没有牵出来。

“他们(指的是村干部)都知道我这人好热闹,外头来人了,都叫我陪着耍。今个前晌磨点玉谷糁(方言:玉米糁),秒得(方言:没有)跟你们私跟着上去,也不知道哖寻着木有,镇暂(方言:现在)有雪,草大深,不知道地方不好寻。”大叔说。

刘大叔家的房子是较为传统的栾川山区阁楼瓦房,只是把屋顶的烧土瓦片换成了树脂瓦,看起来好看了不少。门窗上面水泥预制的花砖砌墙,在这里叫“明檐”,是上世纪7、80年代开始流行的,因此推断大叔的房子建成应该有40来年。

“你还怪懂哩,就是,77年、78年那时候盖嘞。走,赶紧进屋烤火。”

堂屋收拾的非常整洁,后墙上张贴着一张寿星的图画,摆放的家具也是传统的豫西农村木柜。阁楼棚是间隔一米的横梁,上面铺上木板,靠梯子的地方还贴着春联:“五谷丰登”。

询问刘大叔得知:楼上也可以住人,平时主要是放一些农家的杂物。

火炉在左侧的卧室里面,平时家里只有他们老俩,刘大叔干脆把沙发搬到自己的卧室,同时兼具了会客厅和卧室的功能。

掀开门帘,屋子里是两个人在剥核桃。一位是大婶,另一位老人,刘大叔介绍说是他丈母娘。

“镇冷天,哖咋上山嘞,雪还木有化完吧?”老太太和我们说话,大婶则起身出去了。

“哖是那嘞?县上嘞还是洛阳嘞?我也上去过,木啥看头。开矿都给水打跑了,不下雨,河沟里就木水了。堪美(方言:刚好)是镇暂(方言:现在)搁家人不多,人多喽,水都不够吃。矿里头抽出来那水倒是不小,也不知道敢不敢吃。”

拿一个钢筋焊成的小锤,敲开核桃,再用平口螺丝刀,把里面的核桃仁剜出来,火炉上放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盘子。“吃吧,咱山里哩笨核桃,卖着不中,没人收,敲敲喽榨油吃。”老太太说。

和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刘大叔和大婶端着两碗玉米粥和酸菜进来了。“喝点,暖和暖和,别嫌瞎。”大婶说着,又坐下敲核桃。

“我想哖寻不着可回来了,左等右等不回来,俺就先吃了,叫你婶把饭搁锅里温着。天老冷,喝点汤了暖暖身子。哎呀,哖这工作也怪辛苦。”大叔坐在火炉边,脸上带笑,看着我们喝粥。

也许是真饿了,快喝完的时候,才想起来拍张照纪念,大叔却站起来:“再添点?”赶紧摆手,咀嚼着嘴里的红豆,含糊的说:“不用了,饱了。”也不好意思再拍照。

“年轻大小伙子家,喝一碗饭那会中?”说实话,稠糊糊的玉米粥煮的红豆,一大碗下去,真饱了。

小郭说:“这碗饭喝完,我连晚上饭都不用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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