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绝岩
□黎成钢
九嶷山又名叫苍梧山，位于湖南省宁远县南端。因其自然风光迤逦、山奇水秀、古迹众多而闻名天下。然而，我登上九嶷山后，给我震动最大的并不是那里迤逦的自然风光、奇山秀水和名胜古迹，而是那里奇异的岩洞。
九嶷山方圆几百平方公里，几乎每座山都有岩洞，有紫霞岩、凤凰岩、读书岩等等，数不胜数。其岩深的长达数公里，短的一两公里，甚至一两百米，都是游客竞相游览的地方。但我要说的不是那些深而宽广的大岩，而是宽约七八米，高仅四五米，深只有十来米的玉琯岩。
玉琯岩位于一座青山环绕的玲珑小山下。这座小山在千亩平畴中突兀而起，山上怪石林立，古木葱郁，活脱脱一个天然盆景。相传，汉袁帝时，零陵文学（“文学”系汉代官名）奚璟在玉琯岩祭祀舜帝时，在石缝中发现了12支玉琯（古代一种乐器）。奚璟认为这是舜帝的遗物，不敢私自收藏，于是献给朝廷。后人为纪念舜帝，特将此岩洞更名为“玉琯岩”。
说玉琯岩是九嶷绝岩一点都不为过。因为玉琯岩虽然只有十来米深，洞内没有什么可游之处，山上全是石头，没有一点土壤，但山里却蕴含着极其丰富的文化元素。因为九嶷山所处的地区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玉琯岩上遍布嶙峋怪石，山上没有一丁点儿泥土，有的仅仅是树上掉下来的枯枝败叶。然而，就是这样一座没有一丁点儿泥土的石头山，却古木参天，长满了郁郁葱葱的原始次生林，这真可谓“山绝”。
当你沿着石径小道拾级而上，你会看到，尽管山上裸露的巨石侧立万丈，遍山怪石嶙峋，光秃秃的没有土壤，可山上却无土成林，覆盖着郁郁葱葱的黄柳芽、黄皮树、黄楝木等80多种国家二级保护树种，还有蕨类植物、藤蔓类近30种。满山都是树“抱”石、石“吞”树的奇特景观。尤其是山顶极高处，巨石林立，草木不生，然而，—棵棵阔叶树却破石而出，伸展着优美而碧绿的长臂，显示其独特的气质。世人赞叹它们独绝的姿容，却很少去想在终年的烈日下或寒风中它们是怎样存活和生长的。这些树见缝插“根”，它们的根穿过层层岩石，再扎进深深的岩石缝隙中。从岩洞右边小道斜行而上，巨石中生长着一株穿石而长成的千年古树，树高30余米，树围近4米，木质坚硬如铁，一人难抱的树根撑开石头，顺崖壁蜿蜒而下十余米后再扎进石缝中。山顶另有一株需四人才能合抱的古树，虽然树心已空，树蔸呈“U”形，其空心处能容四五人，却枝繁叶茂，树枝覆盖达30余平方米。在玉琯岩洞壁上，有一株枯树，虽然只剩下三五米高的躯干，却仍然牢牢地“站立”，树蔸下的石缝中长着一株千年何首乌，长藤倒挂在枯树上，叶蔓葱葱茏茏。是枯树为首乌供给了养分，还是首乌为枯树支撑？人们不敢贸然下结论。但附近的人都知道，越是炎热干旱的天气，山上的树木越是茂盛，叶片上还挂着水珠。水珠在微风的吹拂下，林中仿佛“下”起小雨来。原来，玉琯岩下有阴河通过，干旱时，阴河水遇热透过岩缝蒸发上来，在树叶上凝聚成水珠，直落山上。
大凡到过玉琯岩的游人在为它的山感到惊讶时，更为山上的摩崖石刻惊呼。这些大大小小的碑刻真可谓“碑绝”。抬头仰望玉琯岩正前方的“九疑山”碑刻，笔力遒劲，金钩铁划，是宋嘉定六年（公元1213年）著名书法家、文学家、外交家方信儒所书。三字平均高度为1.2米，且笔画雕刻之深十分罕见。令人费解的是，“疑”字中“矢”少了上面的一撇。当地村民对此有多种说法。一说舜帝葬于九疑山是上天的旨意，世人不用怀疑；二说南宋时期国破家亡，少此一笔喻义国土不完整，同一时期所建的岳庙，所书的“精忠报国”中的“国”字少一点，也是这个道理；三说这样写是为了三个字的笔划结构均匀，少一撇是讲究三字布局的完美；四说当时这三个字是方信儒请当地石匠雕刻，要求每笔可盛15升米，并以此米为酬劳，结果少给了石匠15升米，石匠就少刻了一笔，也就留下了一个谜。在“九疑山”碑刻左侧，刻有东汉时期著名文学家蔡邕撰写的《九疑山铭》。它是南宋淳祐六年仿汉隶书法名家李廷祖补刻的。在玉琯岩左边的石壁上，还有一块目前全国摩崖石刻中绝无仅有的“蝇头小楷”石刻，二尺见方的石壁上雕刻了一篇祭文和《玉琯岩怀古》等四首诗，共750多个字，刻工舒展精细，真可谓摩崖石刻中之精品。
舜帝乃中华民族的道德始祖，历朝历代政府都在九嶷山建庙祭祀舜帝。纵观历朝历代九嶷山对于舜庙的建筑，千百年来，一代比一代规模宏大，然而，建在玉琯岩旁边，主次分明，对称均衡，布局严谨，规模宏大的舜庙真可谓“庙绝”。据《九疑山志》载：“秦汉以来，立庙玉琯岩前百步。”汉代以来的史书中，也多有关舜帝陵庙的记载。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的地图上，在一山侧标出“帝舜”二字，旁边还标有九个柱状符号和一建筑物图样。研究者根据《史记》和《水经注》中关于九嶷山的记载，推测九个柱状物为九块石碑，建筑物则为舜庙。2002年至2004年，湖南省文物考古部门对玉琯岩进行考古调查、勘探和发掘，发现了古代舜庙的建筑遗迹，并考证出这一建筑建于北宋时期，是在唐代的基址上扩大重建的，并认为这里就是汉代以来祭祀舜帝的祠庙遗址。最后得出结论，从汉代开始，前后历经1000余年，舜庙虽经多次废弃、重建，但其位置始终不变。从已发现的宋代舜庙建筑遗址来看，当年这个建筑群坐北朝南，主次分明，对称均衡，布局严谨，规模宏大，正好符合古时帝陵“九五至尊”的建筑规则。从舜帝陵庙庞大规模和宏大气势也可推测出，这是一个属于“国家级”的祭祀之祠。玉琯岩舜庙遗址的发现，是我国考古工作中对五帝祠庙的首次发现，玉琯岩舜庙也就成了到目前为止发现得最早的舜帝祠庙。
我曾经游览芦笛岩、黄仙洞、七星岩等等名岩名洞，领略过它们的奇、险、峻，但从来没有领略过玉琯岩如此绝美。可以说，在玉琯岩这名绝天下的绝山、绝碑、绝庙中，碑是玉琯岩的体魄，庙是玉琯岩的情感，而山则是玉琯岩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