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王洁《红包，终乃俗物》
文/王洁
【作者简介】王洁，笔名夕耕山西省吕梁市柳林县人，柳林作家协会会员，作品主要有诗歌、散文、小说题材，多见于今日头条、一点资讯、凤凰新闻等网络平台。出版散文合集《时光的边沿》《阅读悦读2016年度佳作选编》，自由写作快乐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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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日头西斜，初春的阳光分外明亮。狗赖媳妇草草用过晚膳，靠在土炕角铺盖卷上，火塘的余温烧得屁股底热乎乎的，蛮舒服。女人二十六七，微胖，粉嘟嘟的脸上依然洋溢着青春色彩。
农村女人，虽没工作但只要生了娃而且是“带把”的，这女人功劳就看这肚子一得瑟了。命好的一不留神生俩肥滚滚，脑瓜圆溜溜儿子，可是了不得了。传宗接代的活可算是功德圆满，女人也立下汗马功劳，昂首挺胸、趾高气扬，说话声也硬绑绑，从家里地位蹭蹭直往上窜。
且说饭罢，女人将碗筷一推二郎腿一翘，玩起了手机微信。
红包眼前飘过，女人双目圆瞪，指尖发怵，狠狠用力戳屏。可总是慢半拍差几秒，往往刚洒出来眨眼抢光，与红包失之交臂。
哎，妈呀！又错过了，女人气哼哼得把手机一扔，跟自己赌起了气。
嘀嗒、嘀嗒……手机铃声如勾魂摄魄般急鸣，憋不住又捧于掌心。
嗨！妹子，咋不玩了？
没劲，包抢不了。
嘿嘿，哥单发给你。
真舍得?
咋就不舍得了？
那发哦！
0.88
小气！
1.88
哼！
就这毛线还哄女人开心啊？
3.80
骂我三八噢！
5.20爱你!
13.14，一生一世。
隔屏，女人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戳了下去，脸上一丝红晕闪过，绽开两朵桃花。
夕阳隐去，夜幕铺开了网，山村静悄悄被一种神秘的静谧笼罩着，女人徜徉在网络海洋里，甜蜜的感觉如温暖的被窝，荡漾着无限热流，又似小鹿在心里乱撞，又像触发了那根神经，酥麻麻的，从后背心掠过，直刺得心尖儿痒痒的。
2
两儿尚小，夜里蹬被喂奶，婆婆怕媳妇怠慢了俩小少爷，故分一个带她屋里。有时候又怕媳妇年轻睡得沉，顾不了小儿，干脆俩一并带去。
且说狗赖，自俩儿出世以来嗷嗷待哺，女人虽身子浑圆，两只奶白生生、香酥酥的，甚是诱人。炖鸡、猪蹄、偏方没少用，可就是不见下奶。这儿子也生得急，一年一个。村里同龄兄弟伙见了皆竖起拇指说:“你娘的，可是厉害了，骡子马都有了让我们咋球得活了?”
名誉上俩儿确实给祖宗添彩了，可这兜里干瘪囊中羞涩，入不敷出。无奈，为养家糊口强忍万般不舍，别过娇妻小儿，远出打工去了。初始恋家，十天半月溜回来小聚，摸黑回家鸡不打鸣尚需匆匆离去。娘见儿逐日黑瘦实是心疼，嘱咐其儿:“吾儿不要太过牵强，身体吃紧。出门在外没人端茶倒水热汤热饭体恤，就少几趟奔波劳碌之苦吧！待儿打拼有望接妻儿进城方得万般周全。”
儿允，忍了久别万般不舍，隔两三个月回家一趟。两年下来，人瘦皮黑，本就不善多言更少言寡语沉默了，除此之外一切还好。两儿学步，咿呀学语，经济也宽裕了一些。女人一惯娇纵，除有些小懒其余毛病也没，婆婆护其左右。狗赖每次回家探望，小儿绕膝，嘻戏打闹，其乐融融，心也舒坦干劲十足。一家人里里外外，相安无事，日子也过得顺畅安逸。
唯欠缺的是，夫妻俩久居两地，狗赖昏头脑乏没人体贴关怀。夏季工棚潮湿闷热，蚊虫叮咬；冬里冷铺冷盖，凄凉长夜漫漫。不免心里有悔有冤，恨少时不听父母规劝，荒废年华没好好用功读书，一无学历二无一技之长。致使这会儿吃苦受穷，东山的日头送往西山，只能靠苦力工赚钱养家。深夜里，也不免有时流下几行凉丝丝的眼泪伴其入梦。女人也是，一个人在家，莫大房子，日里俩儿闹腾倒也没觉得空寥。夜里被窝里空空一人，心也空了出来。先前无限的思念，一无消息就觉的火急火燎甚是担忧，后知工地偏远信号时有时无，话费也实实耗费不起，憋来忍去心里也就没先前那么挂念。长夜漫漫，翻来覆去，胡思乱想，郁郁寡欢，满腹惆怅入睡。
春风荡漾，万物复苏。至那日玩包以来，女人心里暗自窃喜，有些期待。每晚如约而至，隔屏呼应，群聊转移阵地，每每私聊至深夜。起初客客气气，尔后便熟悉如友，再就体贴入微，驱寒问暖。晨起早安，深夜安抚，日间还时不时嬉戏打趣，女人的心就像河床上的冰，一点一点的融化。又亦如枝头桃蕾，朵朵欲嘣的花骨朵在和煦春风里烹煮着心事。早来的蜜蜂闻着香味抖着双翼，这朵上绕绕，那枝间穿梭。一时间嗡嗡嘤嘤，花还没开，蜂儿蝶儿忙不迭的献着殷勤。
3
女人一改往日懒散，梳洗上妆，红扑扑脸蛋上挂着浅笑，眉目间春情荡漾。走路亦哼着小调，屁股一颠一颠的，日子过得饱满情趣了许多。男人总恰到好处的发来问候，节日快乐在浓浓的情谊里。祝福红包就像明湖里的红金鱼一样，悠然吐着水泡，尾巴一甩，在网海里撺掇；滴溜溜一转，获入囊中，女人自是喜上眉梢。
两人嬉笑不拘也有一些日子了。情切切爱绵绵自然也不在话下。
亲爱的，约吧！
约吗？
去哪?
聚友酒庄，十一时，左边喷泉旁。
请你吃大餐，微笑。
不方便嘛!调皮。
来，哥买电摩托送你，如何?见面礼。
嘻嘻……OK！
午时，如约而至。男人着一身休闲装，略瘦，白净的脸上一双褐色眼镜，镜片后闪着一双微细眼睛，瞅着女人笑容可掬。女人一见倾心，俩人相见如故，相谈甚欢。
一瓶红酒，几盘小菜，男人频频倒酒夹菜，体贴入微。女人神采飞扬，酒入柔肠，面如桃花娇俏可人，男人温文尔雅举止斯文。两人交杯换盏间，大有相见恨晚之情真意切。餐厅包间里弥散着一种浪漫的气息，女人用溢满无限柔情的目光望着眼前的男人。或许，这几年农村的日子过得太让她寂寞了。男人的一瞥一笑，举手投足，一回眸，都使她春心荡漾，完全陶醉在一湾柔情的漩涡之中。
一顿饭吃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
午后，阳光暖暖的，风轻轻从女人微红的脸上拂过，他和男人并肩走在大街上。
人流熙攘，车辆穿行。不一会，走到一家电动摩托车店铺门口，男人扬了扬手，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女人欣喜若狂，这辆摸摸那辆瞅瞅，售车的服务员热情介绍。最后，选定一辆红色价值6800艾玛电动。男人贴心的跟女人耳语：“好一点可跑山路。以后就出入方便了！”扮了一个鬼脸，用手轻轻在女人微胖的腰里捏了一下，就剩轻轻一吻了。女人顿感体内流窜着一股热流，如电波感应，心热热的跳跃着，异常的兴奋、幸福、开心和激动！
男人示意让她等等，待他试骑一圈便付款然后再教女人，而后送她回家。
男人跨上摩托，轻快的滑入人流中。女人目送男人优雅帅气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幸福的、微羞的、浅浅的甜笑。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男人还没回来。女人先前的兴奋变成焦虑，然后又不安了。服务员示意：给你先生打个电话！她突然懵了，哦电话呢？他们从来都是用微信呼叫的。哦，微信。“轻舞飞扬”，女人拿出手机发信息：
亲爱的，怎么了？快回来嘛！
哦，快了！遇见熟人，聊个事。马上，亲亲！
好!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女人又呼：
亲!
红色的感叹号映入眼帘，消息未能发送出去，女人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紫！
哇……一声哭了。众人聚拢过来问其原因。店家不依，钱一定是要付的！报案，未果。手机号没有，姓名无，哪儿人不知，相貌白净细眼褐色眼镜。满大街随便逮一个男人也差不多就那模样，也没什么特别标志性特征。
三月暖阳，说暖也暖，日头一落，气温立降十度。蜿蜒的山路上，几无人迹。风，呜呜的吹着山头。
女人断断续续低低的抽噎着……
狗赖跟在不远处，一言不发，黑瘦的眉头紧锁，一双空洞的眼神在徐徐降落的夜色中闪着无限哀愁……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