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吴国丽《两肋插刀》（上）
文/吴国丽
【作者简介】吴国丽，赤峰市作家协会会员，其散文和小说及诗歌发表于国内报刊和微刊，其小说多关注普通人物的生活，以平淡的笔法描述他们在大形势下的喜怒哀乐，刻画人性的复杂，出版有个人诗集《雁语集》。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赵小冬摸黑坐在沙发上流泪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杨烁打来的。
“小冬，英子今天在单位出什么事了？”杨烁的声音一向很有磁性，像极了正当红的一位男演员，如果往常，赵小冬一定会立即接过话，今天，她保持了沉默。
“小冬，你听见了吗？英子在家哭呢，到底出什么事了？”杨烁的声音变得有点急。
“哭？她还哭？”赵小冬刚想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苦笑着挂了手机。
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杨烁打来的，赵小冬直接关了机。
赵小冬起来打开了灯，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走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双刚刚哭过的眼睛肿得只剩下了两道缝，赵小冬叹了口气，然后打开热水器，开始洗澡。
赵小冬除了对自己的个子略有点遗憾外，对自己的其他方面都很满意，包括身材的丰满，她以为这可以恰到好处地展现女人的风采，事实也是，赵小冬给人的印象也是一个有风韵的女人，她并不怎么特意保养自己，用她的话说心地干净就是最好的养颜。这一点，韦英不赞同，韦英是个精致的女人，她觉得女人就该精致，赵小冬这样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赵小冬看似仔仔细细地清洗着自己，恨不得要把自己扒下一层皮来，其实，镜子已经被热气蒙得严严实实，赵小冬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样子，她只是机械地洗着。
门铃刺耳的尖叫声，把赵小冬从半空白的状态中拉回来。她赶紧关了热水器，用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身子，套了一条宽松的裙子。
开门，是杨烁。
赵小冬看清了来人是杨烁，转身就想关门，杨烁的一条腿已经挤了进来。
“今天这都怎么了？”杨烁没看见赵小冬阴沉着脸，熟门熟路地换上了拖鞋。
“小冬，有吃的吗？英子在家又哭又叫的，我出差到家，连口水都没喝上，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杨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没有！”赵小冬冷冷地回了一句。
“这话说的！”杨烁这才发现赵小冬的脸阴得像水一样，“出什么事了？英子在家哭，给你打电话，你还关机，到底怎么了？”
“不会是你们两个姑奶奶打起来了吧？”杨烁看着赵小冬肿成缝的眼睛，试图开个玩笑以缓解气氛。赵小冬和韦英的关系，单位人都知道，闺密里的最高段位。赵小冬和韦英是大学同学，现在又在一个部门，杨烁是韦英的老公，也是赵小冬的发小，赵小冬的老公凌云是杨烁的高中同学，铁哥们，所以，两家人关系一直很好，杨烁和赵小冬说话也很随便。
“打架？我是那种打架的人吗？”赵小冬看着窗户上映出的水晶灯，长出了一口气，水晶灯投下昏黄的一抹暖意，赵小冬转头又看看杨烁。
杨烁想了想，“你还真不是爱打架的人。”
赵小冬不再说话，起身去冰箱里拿出了几样东西，一会儿，厨房里就想起了“滋滋啦啦”的声音，杨烁不禁苦笑一下，这就是赵小冬。
外人看来，赵小冬懒，懒得说话，懒得动心思。尽管赵小冬的业务能力有目共睹，但她的懒于张扬，让她在底层一干就是现在。她走了许多部门，在每个部门都是骨干，领导等着她来表达上进的要求，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领导就乐不得的用着廉价劳动力了。不过，领导们还都挺看重她的工作，结果她在公司就成了一怪，似乎哪个领导都高看一眼，却又怎么也得不到升迁。转来转去，就和韦英一个部门了。熟悉赵小冬的人都知道她的心思大都在家里了，也难怪，凌云忙得成天见不着人影，家里的事都推给了赵小冬一个人，既要工作，还要照顾家里，当娘的事得做，当爹的事还得是当娘的来做，这不，儿子刚上了大学，赵小冬也算松了口气。
同学们常拿赵小冬的不求上进开玩笑，赵小冬说“一个人那么巴结干嘛，有口饭吃就行了”，同学们就笑得更欢了“小冬，你这口饭吃得也太多了”。小冬的老公凌云是个商人，在北京开了家公司，虽在富豪榜上没有排名，但是家底在同学堆里也算是殷实的了，特别是在房产没有调控的时候，就很有魄力地在北京三环以里买了几套房产，所以家里并不缺赵小冬上班挣的这点钱，赵小冬这一年的工资连养自己还不够呢。其她女同学们见面炫衣服炫首饰炫包，只有赵小冬什么也不炫，安静朴素得像一朵山间的白雏菊，有识货的说赵小冬才是低调奢华呢。
赵小冬在单位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有同事私下劝她多和领导沟通沟通，她笑了“有那功夫，我回家看娃呢”。赵小冬不知道这话怎么就传到了领导的耳朵里，更不知道传到领导耳朵里怎么就变成了“领导还不如我家的娃”呢，领导的心里多少有了恼怒。
韦英常说赵小冬的脑子不够使，有点木。
韦英和赵小冬大学时同寝室。杨烁在大学里追的原本是赵小冬，他给赵小冬写了若干情书，写好了，却不敢当面交，只好托韦英转交，不知道是赵小冬压根就没看上杨烁还是中间出了什么误会，反正，赵小冬见了杨烁什么反应都没有，弄得杨烁觉得自己还没有恋爱就失恋了，杨烁失魂落魄之际，韦英一直陪在他身边，日子久了，杨烁觉得韦英也不错，杨烁就这样和韦英走到了一起，而赵小冬则在毕业后和老实巴交的凌云结了婚，凌云工作单位效益不好，几经跳槽后，做起了生意，从最初的摆地摊折腾到今天的成就。想起当初赵小冬和凌云大冬天站在路边摆摊的样子，杨烁想就是今天凌云给赵小冬造个金屋住也不为过。
赵小冬做饭的手艺马马虎虎，说不上精致，都是家常菜，杨烁吃着却有着说不出的舒服。韦英不爱做饭，自从一次切菜切了手指头后就再也不切菜了，后来就不进厨房了，韦英说女人得保养自己的手，韦英要保养自己的手，杨烁就得下厨房，还得洗洗涮涮，几年下来，就磨没了激情。更兼韦英有时嫌他不能赚钱，想想自己一个年薪五十万的副总，就这样天天被老婆嫌着，杨烁觉得说不出的窝囊，要是没有女儿，杨烁真想破罐子破摔了。和韦英生气的时候，杨烁就拿韦英和赵小冬做比较，他发现，还是赵小冬不简单，和凌云一起摆摊的时候，没见赵小冬有什么自卑，等到凌云成功了，也不见赵小冬有什么骄横，就像一汪水一样，高低都可。凌云曾经酒后跟哥几个侃“我那老婆住得了总统套房，也睡得了桥洞，你们的行吗？”杨烁想了想，认输。
杨烁今天出差刚回，不知道是公司出了什么事还是赵小冬和自己的老婆出了什么事。韦英不说，赵小冬也不说，但以两个人今晚的情形，这事还小不了，明天去公司问问吧。
第二天，杨烁和韦英一起到了公司后，就各去各的部门了。杨烁心里有事，走路就不像往常那样匆忙，他在想，这事谁最清楚呢。几个声音不经意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听说，赵小冬辞职了。”
“为什么？”
“八成是让人算计了！”
“她又不争不抢的，还有人算计她？”
“那哪有个准啊！”
“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杨烁顺着声音找去，几个年轻的女人也看见了他，其中一个吐了吐舌头，用胳膊肘碰了碰正要接着说话的同伴，那几个人便住了声，齐刷刷地说了声“杨总早”，杨烁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赵小冬辞职了？昨晚她没说啊，韦英也没提起这事啊，按理说，赵小冬辞职，韦英不会不知道啊，谁会算计赵小冬呢，杨烁想了一上午也没想出个头绪来，他决定午饭的时候问问王振，王振，他的大学同学，现在是公司办公室主任。
杨烁给王振打了电话，约好一起吃午饭。
“说吧，想问什么，问你女神的事，还是问你老婆的事？”杨烁大学追赵小冬的事王振一清二楚，那些火辣辣的情书还是他替杨烁写的呢。现在，他一边往嘴里送菜，一边同情地看着杨烁。
“别贫了，说正事！”
“我知道你就得来问我，这事还真不大好说！”王振推了推眼镜。
“咱们现在在投标一个项目，你知道吧？”杨烁点了点头，这事，他听韦英回来说过，是赵小冬和韦英一起做的。“不知为什么，这份标书到了对手那里，这个项目你也知道的，本来就是个议标，板上钉钉就是咱们公司的了，可是对手拿出的方案和咱们的一模一样，连方案都一样，这事就不好办了，甲方把这事透露给了张总，张总大发了脾气，下令调查是谁泄的密。网管从后台查出有人给对手公司发了邮件，是从赵小冬的电脑上用赵小冬的邮箱发的。赵小冬说肯定不是她发的，有人说曾看过韦英用过赵小冬电脑，韦英说什么也不承认，起誓发愿的，最后赵小冬说那就算是她发的吧，就交了辞职书，不过，走之前，她和你老婆说了一句话，你老婆听完就哭了。就这样。”
“怎么会这样？”杨烁脱口而出。
“说你点啥呢，你不知道她们部门马上要提一个主管吗？不是你老婆就是赵小冬，你呀，好自为之吧！”王振吃完了饭，说是还要赶一份报告下午开会用，先走了。
杨烁剩下的饭吃得是各种滋味。这件事要是真如王振说的那样，赵小冬怕是难以洗脱嫌疑了，可是赵小冬也不会笨到在单位电脑上用自己的邮箱给对手发邮件啊，她难道不知道所有人的电脑和邮箱都在后台被监视吗？而若要说是韦英算计了赵小冬，他又有点不敢相信，韦英能下得了这样的手？可是，早上同事的话和刚才王振的话又不得不让他心里起了怀疑，韦英啊韦英，赵小冬真是你算计的吗？
因为心神不凝，脾气就变得焦躁起来，连张总过来询问工作进度，自己也是强压着性子，看着那个地中海发型，心里面烦得不行，他甚至想扔个茶杯过去，看看能不能把那脑袋砸个窟窿出来。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回到家，杨烁进门就问韦英昨天和赵小冬怎么了。
“我就知道你得问，”韦英阴阳怪气地说着“事情不是明摆着吗？赵小冬泄露公司机密。”
“韦英，你敢不敢说这里面没有你的事？”杨烁连衣服也没换就坐在沙发上，他两眼盯着韦英，希望听到韦英肯定的回答。
“能有我什么事啊？”韦英换好了家居服，把盘着的长发也解开了，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泄下来，增添了几份女性的柔和。
“你也确定是小冬泄的密？不是有人要算计她？”
“公司不是有定论了吗？”
“公司的定论白痴都能看出假来，小冬为什么要那样做？她缺钱吗？她傻啊，留那么明显的证据？韦英，你说实话，你到底动没动过小冬的电脑？”
“我动她电脑干什么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的规定，不能随便使用别人电脑！”
“可是，有人看见你用她的电脑了。”杨烁定定地看着韦英。
“那又怎么样？我的电脑坏了，用一下她的，她也同意了的。”韦英软了下来，她故作轻描淡写，努力想着到底被谁看见了呢，她知道杨烁看起来随和，其实有点精神上的洁癖。
“可你用了她的邮箱发了不该发的东西。”
“笑话，我怎么会知道她的邮箱密码呢？”
“她的邮箱设置的是自动记住密码，我问过网管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陷害了她不成？”
“自己做的事还不清楚吗？韦英，你真让我失望！”一旦预料中的事变成事实，杨烁忍不住的寒心。他不清楚为什么韦英会对赵小冬这样，赵小冬是韦英的闺密是好朋友啊。
“我害了她怎样，没害她又怎样！失望？你早就失望了吧？说句实话吧，我比你还早失望，这么多年来，你心里一直就没放下过她，你给她写的那些话，你就从来没给我说过，我是你老婆！”韦英有些歇斯底里。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给她写的话，你怎么知道的？”杨烁的眼神一下子聚到了韦英的脸上，语气里有了逼问的味道。自从自己和韦英确定关系之后，自己对赵小冬就不敢有什么想法了，更别提有什么过分的语言了，那些火辣的话都只在给赵小冬的信里有过。
“那……我……你别问了！”自知说露嘴的韦英故作镇定。
“原来是这样，你……你……”杨烁推门而出。
杨烁漫无目的在街上逛着，猛抬头，发现又到了赵小冬家的楼下。他没有上楼，不是因为天太晚，也不是因凌云现在不在家，不方便上去，他是没脸上去，尽管他知道赵小冬不会因为失去工作有生活上的困窘，但是赵小冬的心里，现在一定在流着血，她一直拿韦英当好朋友，在韦英面前，她一直宽厚忍让，现在，她被韦英害了，而自己却不能给她一点安慰。替韦英给赵小冬道歉吗？他没那份勇气。他看着那楼里的灯光熄灭，又站了一会儿，才拖着两条快僵了的腿向家走去。
回去的路上，一个醉汉向他吹着口哨，骂了几句粗话，一个出租车司机因他闯红灯踩了急刹而呵斥他，还有一个妖艳的女子拉着他要一起玩耍，他一下子发现生活原来真的乌七八糟的。
（未完待续）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