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镇上,开诊所的三哥

文:岳修东

图:来自网络

听说三哥生病了,我去看望他。他见面就说:“来啥,看啥,又没死。”

我也和他逗笑,说:“三哥,你死了,那你还能知道我来看你吗?净说些不中听的话。”

三哥就是这样的脾气。大家都熟知,对他的言行也早已司空见惯。

三哥喜好交友,也乐意帮助病人。到他诊所里拿药的人,不问是否熟悉,三块五块、十块八块的钱,他就一摆手。

这时,你如果还与他客气,他立马就会瞪眼,大声吼道:“走啊!想拿吗,多拿点,拿一万。”

十几年前,一个朋友摔伤,我请三哥去他家里包扎和打点滴。前后打了好多天针。因为大家都认识,所以,那件事我以为朋友已经结过账了,也就忽略了。好多年后,恰巧,我们几个因酒聚在了一起。三哥当时就责怪我的那个朋友。

三哥曾和我说过,他交朋友有二个必须。不孝顺父母的人,不交;不诚信的人,不交。

三哥边给我倒水,边示意我坐下来。那天,我见三哥面色苍白,有些虚弱。

我在三哥身旁坐下,问了问他的病情。他告诉我说:“拍了加强磁共振。肾上有一个阴影。又去徐州复查了,徐州治不了,得去北京专科医院治疗。”

接着他又说:“唉,长的忒不是地方。前两天我到北京去查了,人家说是个小手术。现在医院的人啊,唉,做手术得排队。要等个三月两月,那就等吧。”

中秋节期间,朝阳来了。我和朝阳、三哥、四哥在一块吃饭。饭桌上三哥脸色黄且很憔悴。

因为好喝酒,朋友们故意开三哥的玩笑,就给他起了个“酒精”的绰号。三哥的这个名字,很贴合实际,也很响亮。三哥在微信上的昵称,就用了这个绰号。

三哥的诊所叫“全科诊所”。他在治疗痔漏、烫伤、皮肤病等方面很有特长。

有个妇女,三四十岁的样子。是远道慕名来求医的。临走时,她想向三哥要瓶酒精,说是回家消毒用。

所谓不知者,不怪。可三哥立马瞪起眼,虎着脸说:“没有。”

麦收期间,我母亲的脚被热火烫伤了。我带母亲到三哥诊室。母亲双脚烫伤面很大。在三哥的诊室,共打了十三天的针。十三天来,三哥每天打完针,都亲自给我母亲清洗伤口。开始他给我母亲涂药。后来,三哥清洗完后,我涂药膏,他再包扎好。

在三哥家吃饭时,大家探讨起“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的话题。

三哥说:“土豆芽不能吃。有剧毒。花生芽能吃。这个东西还养生。”

后来,我查了下百度,果真是。

我平时不抽烟,在一块喝酒时,如果没有其他人在场,三哥非要我抽上一支。

我说:“三哥,我吸你的二手烟就已经深受其害,你别再害我了。”

三哥不容分说,把烟燃着了,直接送到我嘴边。他看着我把整根烟吸完,还瞪着眼说:“抽一根烟怎么了?”

喝酒也是这样。二哥患有高血压,三哥倒半杯酒,非要他喝。二哥碍于三哥的热情,就喝下了。

三哥说:“酒是粮食精,古时候是中药。酒有扩张血管的作用,能降血压。”

三哥的这些怪论,我们听了也就笑笑而已。

每天中午,是三哥诊所营业的时间。三哥给大家的印象是:头脑清晰,思维敏捷,处理果断。

午饭时,三哥一般要聚几个朋友喝一些酒。三哥酒量大,喝酒也特别任性。往往是中午喝了这场,晚上再接着喝那场。

我有时在想,他每天这样喝酒,能不伤身体吗?

在三哥家,我看见过三哥自己吞药,还吃很多。也常看到三哥手拎着个茶杯,茶水里泡着一些中药。

我不看好三哥长时间地这样嗜酒。我提醒三哥,“小酌怡情,醉了伤身。”

三哥却说:“自己的事,自己清楚,知道应该怎样保养身体。”

最后一次见三哥,三哥在诊所里仰面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看起来很沮丧。之后,三哥诊所的门每天都紧闭着。向人打听,说是去北京治病了。

三哥在北京住了二十来天。2020年农历十月二日,三哥走完了他生命的所有里程。

接到三哥病危的消息,我来到三哥的家。进门看到的是三哥的遗像。三哥躺在诊室东边的房间里,脸上盖着一张草纸。

2020年农历十月七日。三哥在众多亲朋好友的一片哀痛声里,与大地合为一体。人间从此再无三哥。

三哥和三嫂,日常总爱斗嘴。三哥盖棺之时,三嫂哭得几个人架不住。两个人几十年来吵吵闹闹,可真正到了生死之别,那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的,是深藏在心底的最真切的感情。

三哥的去世,让朋友们都很痛惜。

生命太短暂了。但生命之体来自父母,生命之力要赡养老人,呵育后辈。无论为人子,还是为人父,都应该珍爱生命。

谨以此文为三哥祭。愿三哥在天堂能戒酒。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