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03杜甫五律《送贾阁老出汝州》读记

杜甫五律《送贾阁老出汝州》读记

（小河西）

杜诗中首次提及贾至是至德二载（757）八月在凤翔写的《留别贾严二阁老两院遗补诸公》。当时贾至是中书舍人，他与给事中严武一起送杜甫鄜州探亲。探亲回来后，杜甫仍是门下省左拾遗，贾至仍是中书舍人。乾元元年春，贾至写七律《早朝大明宫呈两省僚友》。王维、岑参、杜甫都有和诗。这时大家踌躇满志，觉得唐王朝中兴在望。但是，肃宗对房琯一党的整肃也再次开始。首先遭贬的是贾至。乾元元年春贾至被贬汝州。【《新唐书-肃宗纪》乾元二年三月：“壬申，九节度之师溃于滏水。史思明杀安庆绪。东京留守崔圆、河南尹苏震、汝州刺史贾至奔于襄、邓。”贾至有《汝州刺史谢上表》。】此诗即为送贾至出汝州而写。

送贾阁老出汝州（杜甫）

西掖梧桐树，空留一院阴。艰难归故里，去住损春心。

宫殿青门隔，云山紫逻深。人生五马贵，莫受二毛侵。

西掖：宫阙西侧；借指中书省。《初学记》卷11：“以中书在右，因谓中书为右曹，又称西掖。”《赠徐干》（汉-刘桢）：“谁谓相去远，隔此西掖垣。”

梧桐：古诗中梧桐常与凤凰相关。《卷阿》（诗经）：“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běng）萋萋，雍雍喈喈（jiē）。”《惠子相梁》（庄子）：“夫鹓雏（凤凰的一种）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

故里：贾至洛阳人。【《旧唐书-贾曽传》：“贾曾，为河南郡洛阳县人。有儿子名贾至。……贾至，天宝末年为中书舍人。”《元和郡县图志》卷6：“汝州，临汝。……西北至东都一百七十里。”】

去住：去留。《胡笳十八拍》（汉-蔡琰）：“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难具陈。”《峡口送友人》（唐-司空曙）：“峡口花飞欲尽春，天涯去住泪沾巾。”

损春心：伤春心。《招魂》（宋玉）：“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青门：汉长安城东南门；青门外有霸桥，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后因以泛指送别处。【《三辅黄图》卷1：“长安城东，出南头第一门曰霸城门。民见门色青，名曰青城门，或曰青门。门外旧出佳瓜，广陵人召平为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种瓜青门外。”】《咏怀》（魏-阮籍）：“昔闻东陵瓜，近在青门外。”

紫逻：紫逻山，在今河南汝阳县东十里。《元丰九域志》卷1：汝州梁县有“紫逻山”。

五马：借指郡太守或州刺史。《陌上桑》（汉乐府）：“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6引《遯斋闲览》云：“世谓太守为五马，人罕知其故事。……后见庞几先云：'古乘驷马车，至汉时，太守出则增一马，事见《汉官仪》也。’”】

二毛：斑白头发；老年人。《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抱朴子-遐览》（晋-葛洪）：“二毛告暮，素志衰颓。”

大意：中书省院子的梧桐树，只剩下一院的树荫。国事艰难时离京归乡，你归乡俺留京皆伤春心。宫殿高墙长安青门把咱俩隔绝，紫逻山遥远山水阻隔云雾深深。人生能为五马刺史也难能可贵，不要因此伤心让白发爬满两鬓。

诗意串述：本诗前二联写贾至出汝州。首联从出发地写起。西掖的梧桐树，凤凰飞去空留树荫。人们常称中书省为凤凰池，杜甫也曾称贾至为“凤毛”。（见《奉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欲知世掌丝纶美，池上于今有凤毛”。）而凤凰“非梧桐不栖”。贾至这个凤毛要离开凤凰池空留梧桐树了。次联写将去之地。贾至是洛阳县人，杜甫也是河南府出身。汝州是二人“故里”。现在国家艰难之际，贾至要走，杜甫尚留，去留之间二人分手，杜甫甚感伤心。三联写二人相隔。因有“宫殿青门隔”，你看不到俺。因为“云山紫逻深”，俺也望不到你。“青门”这个意向，是想让人想起灞桥送别。“宫殿”这个意向暗示离别的原因来自皇上。杜甫贾至级别不同但皆近臣，皆房琯一党。去年逼杜甫探亲，今年贬贾至，再过几个月还要贬严武贬房琯，虽然都会有一些具体理由，但本质是一回事儿，都是政治斗争需要。末联安慰作结。贾至虽贬，但还是一州刺史。人生能为一州刺史也难能可贵，况且或将来还有机会，不要因此愁苦白头。全诗从长安写到汝州，写了相隔的遗憾也有安慰。语言浅白，意蕴丰富。特别是“梧桐”“宫殿”这些意向的选择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