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写作，学生需要的是教练，而不是批评家
美国教师凯利·盖勒格所著《人人皆可为优秀作者》中，针对学生作文后的评改，提出一些让我国教师“很难接受的观点”。例如：让同伴互相批改，几乎是无效的；进行两分钟的谈话，比花五分钟写下评语有效得多等。
仔细琢磨一下，也许我们陷入经验型的批改模式，已经太久了，以至于刚一看到这样的观点，会让人义愤填膺地拍案喝道：一派胡言。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我们不应该批改初稿。一句话，剥夺了教师批改权？要知道，少了这样的权利，我们开始慌乱了：还能做什么？难道不需要做什么么？其实，叶圣陶先生早就说了——批改权当属于作者本人。只不过，叶老说得比较委婉，而且用了“当属于作者本人”这样的温和话语，而美国教师凯利·盖勒格则把话说得太直接，太生硬，太纯粹，以至于让人看不惯。
实际上呢？真的，批改是个大问题，也是解决“作文难”的切口。学生作文初稿完成后，真的要批改？要立刻提升？三个问题的答案，不是“是与非”能一言蔽之的。
先说要不要批改？
要，但批改的意图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提升。瞧，回答第一个问题的时候，连带将后一个问题也给出答案。凯利·盖勒格认为：当学生知道自己写出的任何东西，都会被成年人评分，批改，纠错的时候，这样的恐惧感阻拦了写作进步了。
深有体会的是，假如我们是一名初学绘画的人，当我们费力地绘制一幅画后，旁边有一个样貌威严的人拿着成绩册打分，你能接受么？还是在心里投下阴影？再想象一下，假如我们是初学吹奏的人，刚尝试演奏一首曲子，旁边有一个样貌威严的人拿着成绩册打分，特别是在瞬间就挑出你的毛病，说出问题，你能接受么？答案不言而喻——不喜欢，很害怕。
和绘画、演奏一样，写作也是一种技法练习。更不要说，我国基础课程中，写作定义为“习作”，练习的意味极为浓郁。作为小学生，更是正儿八经的“初学者”。完成初稿后，最应该获得的就是嘉奖，按照老话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努力得出的结果，应该被鼓励。而如今，有人在初稿中记录缺点，进行高低分值的评定，这种评估方式本身就欠缺考虑。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个善于写作的学生吧，也就相当于绘画与演奏的高手，具备天赋与才情，但也难免有发挥失常的时候，这个时候更需要的是鼓励。而从“练习促进提升”的规律上看，那些曾经的失败、问题，即便很糟糕，也都是新手提升的前提。从另一面看，当学生知道自己写的文章不会“被放到评估者的放大镜”下仔细检查时，也许能更开放、自由地写。
必须承认，指出问题是极为必要的。毕竟学生写作是要获得提升的。只不过，以作后评分的方式进行整治，适得其反。实践也证明了这一点，很少听说哪位学生是在教师的批改中进步的。
如何获得立刻提升？
关键词就在“立刻”上。凯利·盖勒格提出一个观点，很有趣——学生需要教练，而不是评论家。他在书中介绍的做法如下：
我不会批改他们所有的作文。一般的经验法则：学生的习作量是我实际上能评分的作文量的4倍。在学生写作的最初阶段，我专注于当他们的教练，而非评估者。教师应对学生在写初稿时付出的努力给孩子肯定，而不是给他们打分……允许学生在写初稿时表现糟糕，这种做法会减少他们的写作危机感，将他们从不良的心态中解放出来。
说到“教练”，该怎么当？我们可以从篮球教练身上得到启发。试想一下，学生就是运动员。运动员在场内拼杀，就如同学生在奋力写作。而老师如同教练，要时刻关注着赛事发展，要关注写作的过程。没有任何一个教练等球赛完了才进行指导，都是在球赛过程中予以纠正、辅助，及时叫停。所以，写作过程中，教师不应是悠闲的：看到哪个学生有问题，看到大家存在着共性的问题，及时叫停，进行面谈。
篮球教练指导，从来不是拿起笔写一段评语给运动员的，而是结合具体事例进行口头指导，这就是之前说的——谈话。谈的内容和当前写作中发现的问题密切相关，有针对性、有解决的方案提供，是对解决当前问题有效的指导。指导完之后呢？就像篮球教练叫停比赛进行指导后，依然要继续比赛。教师指导学生写作后，要让学生继续写，这一阶段的写，就是针对问题的纠偏，就是新一层次进步的开端。
在这样的指导下，最后的结果，或输或赢都会被接受。因为在整个过程中，运动员也好，教练也好，都在实践中有判断，有应对，有尝试，都会获得相对原有水平的生长。相反，倘若总是当“事后诸葛亮”，则就是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姿态，和学生之间是有隔阂的，即便写下的评语很“人文”，那也是于事无补的。而且，以教师的年龄、阅历、写作经验来看，去评价一个写作新手的初稿，挑出问题不是本事，发现亮点才是功夫。
在运动中歼灭问题，是真正的功夫。因为过程性的暂停与指点，能有效发现问题，能让学生获得立刻提升。而初稿写后，教师要做的就是鼓励、鼓励、再鼓励。
凯利·盖勒格从《动物农庄》这部小说中得到灵感，写下“成功培养青少年写作者的七诫”，告诫教师需帮助学生学会为自己的写作负责。
告诫一：记住所有的写作者特别是年轻写作者都非常脆弱。
告诫二：我们的首要目标是让每位学生的写作水平都有所提高。
告诫三：不要只着重修改问题，而是要帮助学生让他们掌握自己的写作技巧。
告诫四：别等到写作过程结束后才为学生提供反馈意见。
告诫五：辅导，辅导，再辅导。
告诫六：应该允许学生在设置评分标准时发表意见。
告诫七：如果你对前面的六大告诫太过于着急，你就会变得更疯狂。
七诫中的部分观点，我们已经理解。以下重点对其中几诫予以强调。首先是“第一诫”，是整个观点的基础——“年轻写作者都非常脆弱”。
原本这一条不需强调，但在实际操作中，我们越来越着急，迫切希望学生每写一篇，就能写好，能达到小作家的水平。超强的期待值之下，我们很容易忽略了学生的特点：刚刚学习写作；写下的是初稿；极为需要呵护。所以，这一看似柔弱无力的“告诫一”实际上是最为基础的观念。确立了这样的观念，接下来的六条才能看得明白。
告诫二、三两条提醒我们：让学生自己评改习作，也不是就事论事地批评，而是要通过评改提升写作水平，在此过程中，老师要做的事情就是全程参与，在写作的各个环节予以辅导。写作的问题总是出现在写作过程中的，而问题的解决也应在过程中。解决问题的同时，就是获得全新认知，提升技能的过程。更不要说，教师的示范是必须的，因为整个班级中，教师无疑是最优秀的作者。教师能通过经常在学生面前写作来示范如何写作，呈现有效的、优质的作品，展示技巧高超的技巧，自然会对初学者构成巨大影响。
学习任何一样事物，总要看到样子。“见过再学”和“从未见过去学”，效果完全不同。
我们最希望和大家分享的是“告诫六”——应允许学生在设置评分标准时发表意见。
以往我们评改学生作文总是居高临下，怎么评价我说了算，评分多少依然我说了算。而这一条提醒我们可以和学生一起探讨、研制评分标准。这就如同一起去旅行，事先商量好目的地，一起开启导航图，这才是一起行走应有的姿态。倘若评分标准是学生心知肚明的，那么朝着这个标准行进，不是更容易抵达目标吗？相反，如果评分标准是学生毫不知情的，自然要遭到标准的惩罚。而事实上，每一个参与活动的人都应该知道标准，就如同每一个参与游戏的人都应该知道游戏规则，是一个道理。学生参与制定并完全理解评分标准，更能帮助他们提高写作，并使其觉得更容易接受它。
学生写作时，如同初次在陌生的地方探索，真的需要关怀与保护。“这一篇”写得好不好并不重要，“这一篇”写作中是否有所提升，才是关键。因此，学生需要教练，而不是批评家。
(作者单位：闽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