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爱——关于我妈的一切

有时候让你哭成狗的电影，未必一定是佳片。《关于我妈的一切》延续了李焕英的主题，甚至连台词“这是我的选择”都大同小异，但在情节上过于平铺直叙，更没有反转中的高潮，只是中规中矩地完成了一部看到开头便预知结尾的片子。如果我今年25岁，这部影片对我的触动肯定有限。但，我今年50岁，难免被它勾起了种种思量。

国人对于女性的要求，通常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承担了职场的半边天之后，回到家庭中往往得顶上整片天，而主妇一职的付出又是最容易被疏忽的。季佩珍对海洋科考这一心爱职业的向往，退让给了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而后再退让给了家庭。如果不是病魔的降临，已经习惯于她的包揽甚至厌烦于她无微不至的家人们，从不曾意识到她的辛苦奉献，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反正她是母亲，是妻子，是媳妇，是姐姐，反正她一直都是这么操持着的。

数十年如一日，季佩珍让自己承担起了所有的角色属性，也努力地用心在各种身份中。婆婆的全心依赖，丈夫的安然享受，女儿的着急摆脱，弟弟的奋起反抗，这些都不能否认季佩珍的付出，她在用她认为的最好她能够给予的最多持续付出着，至于结果，真的只能交给时间来评说，而那时，季佩珍已经不再介意所有的是与非了。徐帆把这个年纪女人的隐忍与顽强诠释得很到位，那股子温柔的坚韧很是传神。可以说这个韧字足以概括天下的女子。影片中多次出现含着泪微笑的特写镜头，真的被拨弄到心弦，在那瞬间明白了季佩珍。

不论季佩珍接受了怎样的文化教育，她都在重复传统女性的传统生活，包容得让身边所有人只意识到她是妻子是母亲是媳妇是姐姐，而淡忘了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她也会期望躺平在那儿，被丈夫被女儿被婆婆被弟弟呵护，甚至娇宠。影片开篇，她伸手去碰触飘到窗前的气象汽球，眼睛里那束光芒在影片结束时我才知道，原来那是她心底的光。同样，因为生命里有过这样的为爱放弃，她才会希望女儿没有遗憾，所以在听到女儿说一点都不喜欢当下只是为了逃离她才做出的选择时，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那场镜头里，徐帆用了极短时间来沉默，然后快速恢复成超人妈妈，很真实。前一分钟还是虚弱得需要女儿保护的身负绝症时日无多的病人，下一分钟则转化成超人，为女儿挡风遮雨，这是母性的潜能，为母则刚。

每个人在生活里带着演技特意为之的时段，其实很多，不能简单斥之为虚假。季佩珍发现女儿的情绪异常，却当着什么也不知道地逗弄着孩子，一方面是想靠近些再靠近些给孩子更多的疼爱，一方面则是恨不得感同身受地帮助孩子解决问题。不论曾经有过多少希望支撑起来的虚荣之心，她永远都在给孩子提供可以依靠的肩膀，心无芥蒂地接纳所有。全片中，她的强势都呈现在与女儿相关的问题上，那种爱之切溢出屏幕，分明是每一位母亲。不可否认，她与女儿之间的沟通是错位的，她一再重复“我是你妈”，强调的是自己无私大爱的心，同时也从自己的角度强调了所为的正确性，这种单方面的倾囊而出，含着些许孤勇的悲壮，却是每一位母亲不会后悔的选择。

人总是这样，在习惯里忽视了眼前，而后在来不及时茫然无措。片中的丈夫便是这样的典型，所以他后来的坚持显得特别无助。基于本片旨在表述女性的伟大，对他这个男主人角色的弱化倒也在情理之中。许亚军的眼神特给力，初时的安逸，而后的慌乱，最后的坚毅，看得见他的成长，在被妻子守护了数十年后迟到的长成。在这场家庭变故中同样成长起来的，还有女儿。最打动人的是那个假发，只是导演非把假发做得那么长，实在让我没法认同是女儿的头发所制，道具减分。还有对她抱着怨恨的弟弟，转弯得有几分突兀，但逻辑上没有重大缺陷，毕竟血脉相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成长的是得了老年痴呆症的婆婆，老实说看到女儿接过母亲的碗和勺，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幸好最后的最后女儿选择了自己的热爱。

整部影片平平，始终堆砌的主题本身就有着正反两面的纠结，导演抛出问题给观众，让大家听从自己的内心来看待女性定位这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片中各种小细节，比如季佩珍没有消瘦，比如婆婆突然清醒了几秒钟，比如季佩珍在院里做瑜伽，这些都经不起推敲甚至妨碍到观感，但几位演员的表现都在线。徐帆故作坚强，甚至些许夸张的表演恰恰完美演绎了一个55岁的女人，在直面死亡时，各种牵挂之下的模样。不是怕死，只是更怕不能陪着他们看到他们后来的幸福。因为心有所系，所以再无轻盈。

记录是最长情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