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君子欧阳修的绯闻：“帐薄不修”与“私从子妇”
作者：陈二虎
一、叶小未成荫
欧阳修是历史倍受人尊敬的一代儒宗，曾巩说其“蓄道德而能文章者”，苏轼说:“欧阳子论大道似韩愈，论事似陆贽，记事似司马迁，诗赋似李白，此非余言也，天下之言也”，也许苏轼是为“贤者讳”，没有说到欧阳修的“小词”，当时，词可是十分流行的，或许这“诗余”有损欧阳修清誉。
可以说，欧阳修的人格风范，道德文章，令人钦佩，然而，人都是双重人格的，即自然天性与社会理性，由之，欧阳修的诗文“其温纯雅正，蔼然为仁人之言，粹然为治世之音”;而其小令“虽游戏作小词，亦无愧唐人《花间集》”。
欧阳修公堂之外，也留下了“生活”片断，如那首《生查子》:“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写了男女偷斯幽会，有污欧阳修的道德形象，于是，后人为了欧公清誉，都把“污水”泼到别人头上，宋代曾慥编辑《乐府雅词》时，选录欧阳修的词特别慎重，“当时小人或作艳曲，谬为公词，今悉删除”。
欧阳修写过一首《望江南》:
江南柳，叶小未成荫。人为丝轻那忍折，莺嫌枝嫩不胜吟，留著待春深。十四五，闲抱琵琶寻。阶上簸钱阶下走，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
这词写得颇朦胧含蓄，其意是看上了一个伶俐俏丽的小丫头，但年纪尚小，等待开笄，
恰恰这首写少女私情的艳词，被政敌抓住把柄。
二、被告与外甥女有染
欧阳修小时候，父亲早亡，家境贫寒，母亲把他与妹妹拉扯大，所以，兄妹之间感情颇深。
欧阳修通过发愤读书，走上仕途，妹妹到了出嫁的年龄，嫁给了一个叫张龟正的人，这个张龟正结过一次婚，妻子死了，留下一个年幼的女儿，欧阳修的妹妹是续弦，嫁过来就当了后妈。
不幸的是，妹妹嫁过来不到一年，这个张龟正也因病去世，妹妹成了寡妇。
欧阳修同情可怜妹妹，就把妹妹接过来住，一块生活，自然这张家小女孩也随着来到欧阳修家中，虽然说欧阳修与她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名誉上是欧阳修的外甥女。
这小丫头当时七岁，所以“叶小未成荫”，生得聪明伶俐，美丽可爱，也得到欧阳修的喜爱。
一转眼，这外甥女便长到十四五，在古代，十四五便是大姑娘，该出嫁了，于是，就嫁给了欧阳修的一个远房侄子欧阳晟，从外孙女变成侄媳妇。
然而，这个张氏作风不正派，与家中一个仆人叫陈谏的勾搭成奸，事情败露，送到开封府审理。
主持此案的人叫杨日严，据说与欧阳修有很深的过节，就“严刑拷打”之下，这张氏又招供出未出阁时，在欧阳修家中二人有染。
这可是当时十分轰动的新闻，这年欧阳修刚三十九，时任龙图阁直学士，也是文坛名人。
张氏的“供词”太有爆炸性，并且这首《望江南》成了旁证。
欧阳修为官正直，得罪了许多人，于是，有人又乘机挖出猛料:说欧阳修不但性侵外甥女，还侵占了张家的所有财产，于是，欧阳修被审查。
但经过调查，男女之事缺少确凿的证据，无法落实，但认定欧阳修侵吞了张氏财产（其实就是当年把妹妹接回家，好多财产的事情没有交割清楚），这比乱伦要轻多了。
三、携妓赴宴来迟
这不由让人联想到欧阳修的另一首写男女佳期密约的词《醉蓬莱》“见羞容敛翠，嫩脸匀红，素腰袅娜。红药阑边，恼不教伊过。半掩娇羞，语声低颤，问道有人知么。强整罗裙，偷回波眼，佯行佯坐。更问假如，事还成后，乱了云鬓，被娘猜破。我且归家，你而今休呵。更为娘行，有些针线，诮未曾收啰。却待更阑，庭花影下，重来则个”。这分明是一个成熟男人勾引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我们当然不会庸俗到将词中的艳事与词人真实生活挂钩，一一落实，但“摹写刻挚，不避亵猥”，也是有些“生活”的。这词中“少女”是否就是“叶小未成荫”中的少女，只有天知道。许多人认为欧阳修被诬陷，遭到权奸的打击。
欧阳修由此事被贬到滁州，滁州位于长江与淮河之间，自然风光秀美，民俗淳厚，在滁州“青春才子有新词，红粉佳人重劝酒”，结交了一些朋友，其中有一个和尚叫智仙，在琅琊山酿泉边修了一个亭子，请欧阳修命名，于是，诞生了那篇著名的《醉翁亭记》，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欧阳修虽然朝堂之上刚直敢言，私下里不拘小节，在宋人普遍狎妓游乐的风气下，也未能免俗，据蒋一葵《尧山堂外记》载:西京留守钱文僖设宴，欧阳修迟迟未到，很长时间才携一美妓到来。钱文嬉问怎么来迟了。那美妓回答:“由于天气太热，我就睡了一会，醒来后发现头发上的发钗不见了，就找了一会，所以耽误了时间。”大家听了自然明白，相视而笑。
钱文僖罚欧阳修作词赔罪，欧阳修稍加思索，便写了一首《临江仙》: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水精双枕，傍有堕钗横。
欧阳修不愧文坛妙手，一阙艳情小词也写得如此精致含蓄，钱文僖一高兴，就用公款陪了这美妓的发钗。
四、晚年被告“私从子妇”
文人们一直认为“词为艳科”，“诗庄词媚”，欧阳修“俗”的一面，时不时放荡不羁，“庭院深深深几许”，“寸寸柔肠，盈盈粉泪”，“也是风流”，给他的政敌留下把柄。
欧阳修六十一岁时，已经宦海沉浮几十年，又有人告他与儿媳妇通奸，此时的欧阳修已经是参知政事，文坛领袖，官足够大，名满天下，大名鼎鼎的苏轼、苏辙兄弟都是他的门生。
那么，何人敢告他，御史蒋之奇，御史是专门闻风奏事，弹劾官员的。
蒋之奇在朝堂之上通着文武大臣直接向皇帝举报:欧阳修“帐薄不修”，“私从子妇”，也就是与儿媳妇通奸。
此时的北宋皇帝是刚上任不到一年的宋神宗，二十岁的年少皇帝，对欧阳修这位三朝元老的道德宗师十分尊敬。
便问蒋之奇是听谁说的？
蒋之奇说是自己的上司御史中丞彭思永。
宋神宗又寻问彭思永，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彭思永是从他老乡刘谨口得到的，这个刘瑾与欧阳修有私怨，但这流言也不是他杜撰出来，而是从欧阳修妻子薛氏的堂兄弟薛良儒处听来的。
这薛良儒由于与欧阳修有亲属关系，对欧阳修家中的一切十分清楚。
欧阳修的长子欧阳发，娶的是盐铁副使吴充的女儿。
这“私从子妇”，事关重大，宋神宗就令人核查真伪，负责此案的是通判苏安世，对欧阳修一直十分敬重，经查属于诬陷。
宋神宗十分生气，把御史蒋之奇与彭思永，一个免职一个降职。
为了恢复欧阳修的清誉，宋神宗专门写了一个告示贴在朝堂上，其大意是说:欧阳老先生近日被人造谣生事，坏你名声，我很生气，要他们拿出证据，结果他们什么也拿不出来，我狠狠地惩罚了他们，请欧阳老先生安心上班，我还你清白。
可以说，欧阳修一生偶有“丑闻”传出，晚年这通奸儿媳妇更是令他颜面尽失。
从正常的角度分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欧阳修文学上一代宗师，道德文章，政治上刚直不阿，敢言秉公，自然会成为政敌攻击的目标，然而，晚年私通儿媳妇之事不可能发生，十足是政敌制造的事件，而有些风流绯闻也很正常，“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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