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尊严

作者：卢常青

张默是一名大学生村官，镇委书记与他谈话说：“小张啊，小田庄的扶贫任务很重，尤其是贫困户田海家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尽管政府每年给钱给物，但是仍然穷得叮当响，严重拖了全镇扶贫工作的后腿呀。我打算派你到小田庄扶贫。”

当天上午，张默让村干部带着来到了田海家。

满院子的杂草没过膝盖，窗户玻璃破碎用破衣烂袜堵着，地面被厚厚的垃圾覆盖，土炕上堆积着脏被褥和破衣烂衫。

患重病的妻子躺在炕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得小儿麻痹症的九岁女儿给妈妈按摩头部。十一岁的儿子双目失明，前天往热锅上贴玉米饼子时不小心把鼻子烫伤。田海蓬头垢面忙着做饭。

村干部捂着鼻子做完介绍，赶紧跑到院外。田海打量了张默一眼，脸上明显流露出了反感和不信任的表情。阴阳怪气地说：“上级要来人检查扶贫了吧？又让我配合你们弄虚作假？哼，驴粪球上搽胭粉一一净做面子活。”

屋里的空气呛人，田海的话更呛人。张默心情沉重，离开了田家。

第二天，张默拎着水果再次来到田海家看望病人。

田海说，“谢谢。唉，我们家太脏没法让你坐下呀。”

张默说了几句慰问的话便来到院子里除草。田海视而不见，趴在炕上摆弄扑克牌。

一连几天，张默一个人在院子里除草打扫卫生，双手磨出了血泡。

一天傍晚，田海媳妇突发心脏病停止了呼吸。张默听说后马上找来村干部帮着田海处理后事。按照当地风俗，夜间亲人要为亡者守灵。田海是水库移民，在村里没有亲朋。

为了亡者的尊严，张默主动留下来守灵。

张默胆小，本来说好两名村干部陪着他夜间守灵，可是天刚一擦黑俩人就偷偷溜走了。

过堂屋内停放着田海妻子的尸体，只有张默自己烧纸守灵。田海在卧室照顾两个哭闹不止的残疾孩子。

暗灯冷月，偏僻小村的长夜寂静的瘆人，猫头鹰的啼叫声，更加增添了恐怖气氛。面对近在咫尺的尸体，张默吓得毛骨悚然。

后半夜，田海从卧室走出来坐在张默对面。他哽咽着说：“小张兄弟，你、你跟别的扶贫干部不一样，是个好人呐。唉，我把憋在心里的话跟你念叨念叨。”

张默看着田海点了点头。

田海低声说：“我结婚后媳妇儿生下了俩孩子，不承想全部是残疾孩子，为了治病向亲戚们借了九万多块钱，一直还不起。我媳妇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前年冬天由于心力交瘁瘫痪在床。尽管县里每年给一些钱物，但是穷日子没有一点好转。苦日子我真过够咧，就从集市上买了两包耗子药掖在檩缝里，打算她死后我就与两个残孩共赴黄泉。”说话间他踩着高凳掏出了那包老鼠药，攥在手心。

张默看着田海没有吱声。

田海续上香接着说：“上边经常派人来检查验收扶贫，镇村干部们就让我说已经脱贫致富的假话。上级人员一走，再找村干部们办事，要么互相推诿，要么闭门不见。我对这些弄虚作假，把贫困户当猴耍的干部们产生了反感。”田海痛哭流涕，诉说完心里话就闭上眼睛不再吭声。

张默趁机夺过老鼠药装入自己的内衣兜，他含着泪对田海进行了人穷志不短的心理疏导。

办完丧事张默回到镇上，向书记镇长详细汇报了田海家的情况和自己的打算。

县里协调田海的两个孩子进入县特殊教育学校读书。田海在张默的支持帮助下搭建了蔬菜大棚。

有一天，田海望着一大棚绿油油的蔬菜，突然问张默：“兄弟，我那两袋耗子药你放哪了？”

张默开玩笑：“你还想吃啊？”

“去你的吧，为了感恩，我一定要活出尊严来！”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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