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老家槐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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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槐花香也是一种乡愁吧!
“五一”小长假的第一天,我驾车回老家探望父母。在老家门口刚一下车,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这是什么香味儿,怎么感觉那么亲近,那么熟悉?循香望去,老家门口那株高大的槐树上,洁白的花朵成串成串地挂满枝头,随意绽放,迎风荡漾,蔚为壮观。深吸一口甘甜浓烈、醇厚芬芳的槐花香,顿感神清气爽。一句“又闻槐花香”的语句,刹时跳入我的脑海。“又闻槐花香”,“又闻老家槐花香”,这也许是曾经读过的一首诗吧;也许是曾经读过的一篇美文;也许就是乡愁中敏感的一个音符,瞬时被感官敲响。
槐树,是北国极普通又常见的一个树种,也叫洋槐或刺槐,花开在春夏之交。百花开时她开枝散叶,百花落尽她悠远弥香。在百花中如谦谦君子,从不争宠,故而姗姗来迟。花开时节,叶绿花白,相映成辉。她执著地挽留着春意,是暮春一道迷人的风景。
槐花虽然迟到,但从不缺席,而且开得浓烈,放得张扬,香得甘醇。满树洁白如雪的槐花摇曳空中,如仙女广袖漫舒,似香妃香艳袭人。
童年时代,花开时节,槐花是记忆里少有的美味儿。小时候,绕村的是条弯弯的护村小河,小河的内圈是高高的圩墙。圩墙边、小河旁,到处是槐树。每年夏初,记忆中的村庄便成了“香味儿的世界”。其中,西北湾的那棵老槐树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现在想来,依然清晰如昨。那棵老槐树粗壮、高大、挺直。每当夏季来临,她就像一把硕大的遮阳伞,带着浓郁的槐花香,耸立在荷尖初露的湾边上。花开季节,伙伴们邀约湾边,爬到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上折技摘花,树上的同伴摘下几枝子槐花顺势扔给树下的伙伴。槐枝一片洁白,如仙女下凡。每当此时,树下伙伴们一边高举双手接收着槐花,一边高喊:“仙女下凡了,仙女下凡了!”掐几朵槐花入口,丝丝香甜,直沁心脾。
童年的岁月,虽然有些清贫,却留下了如一串串槐花般香甜的回忆。人生易老,岁月易逝,当年的老槐树和西北湾一同消失了,然而那洁白芳香的槐花仍然缠绕在我的记忆里,正如那天又闻到的槐花香,还是那么甜蜜。今日,有幸在老家门口,在这个阳光充足的上午,闻着槐花的清香,看着一树的花开,不禁感叹,花开一时,草木一秋,人生皆是过客。也许,生活中有多少的不尽人意,可当闻着这浓郁槐花香时,那一颗浮躁、落寞的心定会有了一些安宁,一份慰藉。
童年的记忆宛如昨日,莫说刚从树上摘入口中的槐花鲜嫩,只是母亲用槐花做成的美味,已足够诱惑地饥肠辘辘。不必说那槐花烙饼;也不必说那槐花焖饭;就单单母亲用鲜嫩槐花拌面蒸熟的“蘸子”,就是一道香甜可口的独味美食。尤其是蘸着蒜泥入口,那才是一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舌尖上享受。如果非要用文字表达不可,那就叫做“流香四溢,入心入脾”。如果《舌尖上的中国》这个栏目没有入选我们家乡的槐花美味儿,可真是一大缺憾。
真正的赏槐花,如果只用眼睛看到了,那只能叫做浅见,还不足以称作赏。如果说已闻到泌入心脾的槐花香了,也不足以称作赏,那只能叫做初闻。当你不但看到、闻到,当你真正尝到了齿颊生香的槐花美食,那才算真正地赏到了槐花——赏到了心里,赏到了骨子里。
当我还徜徉在记忆里的时候,父母早已迎到了门外。“儿大半为客。”从父母的容颜里,我看到了开心,也读出了一种客气。心中一丝乡愁,瞬时化成了一种酸楚。一刹那的黯然和眼睛的潮湿,在回首间化作了面对父母的憨笑。父母虽年逾八十,但仍体格稳健,鹤发童颜,心宽体胖。父母安好,便是最晴朗的天空。刚进院门,已摘洗好的槐花映入我的眼帘。规规整整,端放于窗前。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仿佛看到父母是怎样吃力地一点一点摘取着槐花,是怎样一朵一朵地清洗筛选。此时,不需要任何语言,紧抓一把入口,年迈的父母已眉开眼笑,顿感父母对子女的期求是多么简单朴实,一下没忍住的泪水终究击败了虚伪的眼眶,赶紧又抓一把槐花入口,把暴露的天性掩盖得天衣无缝。
和母亲说好,今天是只做槐花饼的,可到了开饭的时候,各种槐花佳肴却摆满了桌子。母亲说:“难得回来一趟,各样的槐花饭都尝尝。你爹把你回去捎带的槐花也早备好了,回去给兄弟姐妹们分点尝尝。他们都忙,没空回来,过几天槐花就要老了。”看着佝偻着身子的母亲,看着跑前跑后的父亲,每一口饭的入口,每一口饭的咀嚼,每一口饭的吞咽,都切换成了慢镜头。
在槐花饭里,我第一次咀嚼出不仅仅是槐花的味道……
作者:李玉德,山东阳信人,中学教师。阳信翰林书院院长,中国书协阳信书法考级中心主任,阳信县作协名誉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