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凉：故乡挥之不去的风景

上世纪八十年的农村，乘凉是夏天一道挥之不去的风景，也是记忆里永存的镜头。炎热的夏天，老式房子窗户少而小，风扇还没有横空出世，空调更不知是何物。劳作一天的农民，在院子里、在大门口端着碗忽忽匆匆吃罢晚饭，纷纷拿着马扎，摇着蒲扇，在胡同口、大树下，三五成群男女老少不约而同集合而来，闲谈乘凉。

我家院后东北角没有人家，有一棵枣树，种着几畦豆角、茄子。晚饭后，爷爷奶奶、大爷大娘们都坐在那里乘凉。那是小孩子最幸福的时光，围绕着大人又跑又转，累了就躺在麦秸编的草苫子上，在大人的蒲扇风下悠悠睡着。想到蒲扇就想到奶奶，小时羡慕奶奶有一手绝活，奶奶睡着了还能摇着蒲扇，让我们凉爽地做梦。其实，长大了知道，奶奶是骗我们的，谁也不可能睡着还摇着蒲扇。因为她怕我们热睡不好，所以一直不敢睡，为我们慢慢地扇着风。现在奶奶永远睡着了，四年多了，我时刻觉得她还在，每每往老家打电话都想起问候，话到嘴边才想起问不得了、问不着了。空调很凉，风扇风大，都不能比拟奶奶的蒲扇风，那是用亲情摇动的风，是从心底外溢的凉爽。

晚上很热的时候，会一家人睡在院子里，地上铺一张高粱秸打的席，上面铺上被褥。我看着星星的夜晚无风也感到凉，数着数着就进了梦乡。故乡的房屋都是平顶，好多人晚上睡在屋顶上，我们小孩子很是羡慕，就吵着要到屋顶上去睡，大人们就告诉我们谁谁晚上发癔症从屋顶掉下来，摔破了头，我们就吓得不敢去屋顶睡了。现在想那些早就不在的老屋，也就3米多高，小时候却觉得很高很高，睡在上面就能和星星拉呱，会想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总畅想自己放的羊会像牛郎的牛一样，有一天会突然说话了，能够带着我飞上天空。现在满眼看到的是高楼大厦，乘坐电梯瞬间就到几十米、近百米以上，但却没有了少时的欣喜，反而无比怀念小时候的平房小院。人啊！真是个奇怪的生物。住在低矮的平房里有遨游天空的梦想，处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却觉得不自由，没有了想飞的梦。

在儿时的家乡，乡亲们夏夜户外乘凉是一种习俗，现在想来这是他们进行交流的绝好时机。邻里乡亲因此也关系融洽，乡间的淳朴民风也得以形成。白日里下地收拾农活，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只有在这宁静的夜晚，大家可以坐下来彼此问候交流。对孩子们来说，夏夜户外乘凉可以说是一种娱乐活动。他们是不应该叫乘凉的，因为他们四处乱跑，必累得满头大汗，这哪里是乘凉呢？虽是如此，但孩子们也都乐在其中，孩子们的活动也是夏日乘凉的一道风景。离开家乡，离开农村，夏天几乎难见乘凉人。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人人坐在空调房里看电视、玩手机，不知身在夏季。有时静静听着楼外各家各户空调的轰鸣声和滴水声，闪烁的霓虹宣告一个时代结束了，一个时代开始了。我真的非常怀念儿时故乡夏夜的清新凉爽，这份曾经拥有过的乡村情趣肯定会成为生命中永恒的记忆，就像夏夜里的流萤，闪闪烁烁地在眼前招摇，它是那样的淳朴、自然、清新，历久弥新，回味悠长。

好多年没有了乘凉的感觉，今年这种感觉又回来了，只不过不是往日的乘凉，而是广场的散步。小区西边新建了活动中心，塑胶操场成了今年夏天最热闹的地方。下午六点，太阳还没有落山，吃饭早的老人们，就三五成群聚集到了广场，闲聊着、徜徉着……再晚一些，更多的老少就闲集于此了，蹒跚学步的幼儿，疯狂奔跑的少年，慢跑健身的中年人，穿梭不断，大有摩肩接踵之趋势。置身活动中心，宛如在青岛外滩的一般，满眼全是人。七点半暴走团开始了，统一穿着红色T恤的队员们，随着音乐铿锵前行，很多散步者也随行加入，就像滚动的雪球，人越来越多，在红旗的引领下蜿蜒前行，就像长征翻越雪山的镜头，在“红旗漫卷西风”下健康快乐！

早年的闲谈乘凉，不仅消暑，而且交流感情；躲进小楼的避暑，不知四季轮换，仿佛“三季人”；而今散步纳凉，不是为凉，更是为了健康。从闲谈乘凉到散步纳凉，看似相同实则不同，这是一种螺旋的进步。生活水平高了，吃的好了，身体胖了，各种“高”接踵而至，才知健身的重要。真应了那句老话：“人没有受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

作者：布汝奎，生于阳谷，学于滨州；现居邹平，执教糊口。学于理，却喜文，爱好读书，勤于写作，文章散见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