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锦荣丨聋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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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记忆中总会有一些人，平凡而简单，一生没有什么惹眼的地方，但，想起来时心里总会很暖。因着这份温暖，会让我们在某一个疲惫的瞬间，悄然放下，重爱生活，心底里慢慢蓄积热爱生活的因子。

—— 编辑 一晨

约凡世间之人和事，伟大总会令人瞩目。然而，微小.平凡的人物自身亦有其独特的光芒。

在家里的一众表亲中，聋伯大约是最实在而又最不会花言巧语的一个人。因为老实和本分，甚至自己的亲哥哥都会故意给他使绊子，要不就是地里的田多占半亩，要不就是庄基地多要半宅。这样的事虽不足具，却真实的照亮了人心和本性。

即便这样，聋伯也是不声不响，该干啥干啥。

在农村，盖新房是欢天喜地的头等大事。聋伯家里盖房子，给工人用最大的搪瓷碗盛饭，割肉也挑最肥的。因此，给聋伯干活的工人从不喊苦喊累，总是争着抢着干。大家都想着帮这个厚道人一把。邻里乡亲背后都说聋伯人实在。他听不到，只是咧开嘴笑。

农村过红白喜事，有组织能力又有话语权的人通常会给乡亲们安排挑水、烧锅甚至白案.红案等具体事宜。聋伯通常都会被派去烧锅，红白喜事的丸子、条子肉、甜米饭等统统都要上锅蒸。一锅蒸不完通常还要蒸第二锅。一锅四十分钟的火候其他人都坐不住，除了聋伯。大家通常会找接新娘或者能发条烟或者毛巾的活儿。

聋伯在锅底下一坐就是四十分钟，蒸汽上来了看时间。柴火下去了添柴火，火急了又撤柴。总之，不管这个事多么无趣，他总是认认真真的干。过事的主厨说，村里谁家过事，烧火他都不放心，但放心聋伯。

聋伯没别的爱好，就爱抽自己卷的烟，因为常年吃烟.卷烟的原因，他的手指呈淡淡的哑黄色。在四十分钟的火候中，他的乐趣就是就着锅边的火苗抽自己的烟。

聋伯磕巴。别人和他说话别人急，他和别人"说话"他急。久而久之，在日积月累的与人打交道的经验积累中，要么点头，要么微笑成为他的首要交往法宝。

即使别人背后说他句难听的，他听不清，也不计较。

聋伯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养鸡养鹅。在老家农村，养鸡的人多，养鹅的却很少。但聋伯把两只鹅养得又肥又壮。家畜的灵性不输于人。他养得鹅看家护院，尽是本事。碰到陌生人，那气势汹汹的劲儿了不得。虽然不能像狗一样用吠声吓退敌人，但他们呼扇着翅膀，"嘎嘎嘎"的叫声足以震慑陌生人。

聋伯心眼儿好，总会把鸡蛋.鹅蛋分给小孩子们。记得弟弟拿回一只雪白雪白的鹅蛋，当我们在大铁锅里把他翻炒成美味时。那也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品尝到鹅蛋的滋味。小朋友们的乐趣就是那样简单，以至于你多年以后再回味，不管那样的第一次是拙陋还是不完美，那却是不可替代的第一次。

小时候第一次吃到的糖果，第一次抱到的小熊，第一次吹起来的气球……在日后都有可能成为价值连城的回忆。

聋伯的爱心，也给了我们美好的第一次。

年前，父母举家外出。家大院大。想来想去，便嘱托给聋伯看守。

正月初五，家人从山西回来。待在院外不能进门的我们对着大门齐声叫喊聋伯的名字也无济于事。父亲找来了梯子，当我们沿着院墙"破门而入"的时候，聋伯正笑咪咪的对着电视机乐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示意我们说:"壶里有热水，煤炉子也旺着呢……"。外出的几天，家里干干净净，连门口的院子都扫的片叶不剩。房间内，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茶几沙发上更是不染纤尘。桌上的点心、水果和食品却丝毫未动。当我们埋怨他的客气时，他又咧开嘴笑了。

聋伯五十多了，背略微弓了下来。但人还是很精神的，尤其一双眼睛，质朴的象坳子里的水。对人，对事总是没有更多的杂念。

现在流行"靠谱"这个词，聋伯大概不会知道这个词目前在社会公众间的热度，但他的人和事却值得让人给他赞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