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方 | 代课
【往期回读】
丁志方
丁志方先生: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江苏省作协会员、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曾在海军某部任宣传干事,转业后先后在江都多个部门任职,业余时间投入创作,有几百篇杂感、散文见诸各级各类报刊。有散文作品集《暮色炊烟》。
小学代课,一星期要上二三十节课,工作辛苦不要紧,关键是心理障碍难逾越,“家有五斗粮,不当孩子王”,代课教师是个“代课”的,一听就不靠谱,又是跟小孩子打交道,心里总觉得很自卑。学校给我的安排是:三年级两个班的算术,低年级几个班的音、体、美。我最怕的就是上体育课,这么大的小伙子,领着一群小孩子,在操场上东奔西跑,好像有一种被示众的感觉,我怕别人笑话,更怕遇见熟人。小孩子到了操场上,就像散了窝的小鸟,个个叽叽喳喳,到处扑腾,要想有序地组织活动,就差喊破嗓子。我很怕乱,也很着急,恨不得找来孙悟空的金箍棒在地上画个圈,把他们圈在里面。45分钟的课时,常常感到时间太长,有时候,我真想体育课下雨,下雨了,就不要到操场上丢人现眼了。
我不但上体育课怕乱,上其他课也一样,一乱就觉得没尊严。上课时总是装腔作势,摆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可孩子们不吃这一套,他们天生活泼好动。有一次上算术课,有几个孩子在交头接耳,我拿起教棒,在讲台上狠狠地敲了一下。谁知,教棒断成了两节,前一段飞出去,正好刮在一个男生的脑袋上,而且还刮破了皮,流出了血。那男生一看淌血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吓得要命,赶紧拿纸捂住他的伤口并小心翼翼地给他擦脸,我越紧张,他哭得越厉害。隔壁班的老师听到了,赶紧过来帮我收拾残局,并提醒我,防止下午家长过来找麻烦。
还好,下午一直到放学,家长没有来,而我却考虑辞职走人。平时我都是周末回家,那天下了班就往回赶,回家的路上,我很茫然,心情跟暮色一样沉重,十几里的农村小路,是怎么走回去的,一点意识都没有。回到家里,父亲知道情况后,坚决不同意我的想法,他说,好不容易托人找的这份工作,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在学校总比在农村好,学的东西不容易荒废,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再派上用场。父亲的话还是要听的,尽管内心我一百个不情愿,第二天一早还是按时赶到了学校。磕磕碰碰几个月,到了第二学期,感觉不一样了,除了逐步适应而外,关键是心情好了许多,一方面我觉得领导和同事们都很关心我,他们信任我,喜欢我,让我感到很温暖。另方面,我在工作中也找回了自信,我喜欢写写画画,领导知道我有这个爱好,学校里这些事都交给我做,我也很乐意,忙里偷闲地给他们出墙报、布置教室、制作教学挂图。我的付出不断得到好评,他们都想找机会把我留下来,但一年之后,因为母校缺老师,想让我回去代课,我感到盛情难却,只好婉拒大桥小学的好意,于第二年初回到了宜陵中学。
回到宜中的感觉就更不一样了,这里人熟地熟,工作顺心顺意。我教初二两个班的语文,每周只有12节课,轻轻松松。语文教研组长是我高中的班主任,对我关爱有加,学生懂道理,守纪律,知道要学习,这些都让我在教学上少操不少心。特别让我高兴的是,跟我同轨的凌露老师很热心,开始一段时间总是带着我一起备课,教我如何分析课文,把握重点,如何组织课堂教学,抓住学生的注意力。在他的帮助下,我少走了不少弯路,很快得到了学生们的认可,他们尊重我,走近我,既拿我当老师,又把我看成是老大哥。我生阑尾炎住了几天医院,不断有学生来看我,让我好生感动。
同样是代课,在宜中我好像找到了归宿感,我一边教书,一边参加扬州师范学院中文函授,几本《各体文选》,让我获益匪浅。学习让我感到世界很丰富,越学越想继续读书,就从那时候起,我在心里又一次筑起了上大学的梦想。我不相信国家永远不恢复高考,机遇总是留给那些思想上有准备的人。我悄悄地买了一套高中数理化自学丛书,工作之余,有点时间就慢慢地往下啃。谁知道,大学还没有开考,年底我却意想不到地当了海军,走进了这所曾让我梦寐以求的解放军大学校。参军了,上大学的梦想依然萦绕在心头,在海防前线,那几本自学丛书伴随我走过了数千个日日夜夜。
代课,是我人生的第一步,时间不长,印象深刻。这期间虽然迷茫过,自卑过,但更多的是有梦想、有追求。虽然我的大学梦没有实现,但追梦的汗水没有白淌,要不然我的人生履历就要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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