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胖妈】被狗咬
胖妈，是我一生的女神。我的富足感，来自于她。听她说上两句话，我的心就定了，世界也亮了。
“老妈星期一被狗咬了，今天中午才跟我说，我都要气死了，已经过了最佳打疫苗时间了。现在狗主人带她去打疫苗了。”老弟发了条微信给我。
我紧张了一下。
很快我做出了决定，站在老弟气愤的立场上，把胖妈这次“重大事件不及时告之行为”定性为“不懂事”——要批评教育。
但我没有打电话给胖妈。一般都是她打电话给我，当她认为事态严重的时候。
近几年国内把被猫狗咬定性到了“恐慌”地步——不打针就死人。
我是有点想不通的。
我在农村长大，那时家家户户几乎鸡鸭猫狗齐全。老老小小都有被猫抓被狗咬的经历，都不打针，也没见着死过一个人。
狂犬疫苗很贵，还走不了医保，得自费！除非你买意外险。如果医生再胆小点尽心点，给你推免疫球蛋白，好家伙没个千把块，你都打不成这疫苗。而这个千把块的前提，你还得是个瘦子。胖子二千往上跑——正常。
我一直认为健康的猫猫狗狗抓了、咬了。基本上都没啥事儿。但现在也不知是哪出了问题，被家里的宠物猫狗挠了一下，不破皮不见痕的，也都慌慌张张地打针去了。
哎！可能是我太大意了。我的这种态度是要不得的？
胖妈之所以没有及时告诉我老弟，我不用猜都知道。一只屁大的狗咬一口还能怎么滴？但在医学上被牙齿咬破算得上“顶级暴露”。最危险的那种。
第二天，胖妈一看伤口破皮变红了，就找狗主人去了。狗主人就带她打疫苗。这事本应顺理成章地发展到打完五针疫苗结束。偏偏没有顺理成章。
前几天，胖妈打电话给我，叫我下班顺带着她去打疫苗，然后住我家，第二天再跟我的车回来。我一口答应，心里却纳了闷——怎么不是狗主人带去了？
到要打疫苗的那天，胖妈又打了个电话给我。她怕我忘了，其实我对她的事很上心的。
打疫苗那天，胖妈掐准时间给我煮了馄饨，我到了就能吃，吃了就走。胖妈是个急性子。
馄饨是胖妈亲手包的，这算是她的绝活了，包得个个元宝似的好看。她也一直很得意。
这绝活是胖妈在艰难困苦的条件下练就的。
胖妈与瘦爸都是农民，当时农民刚刚开始离开土地进厂子里上班。逢年过节的厂里会发福利。一个村就我家没有工人，也就是说就我家没福利。这福利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本分农民摇身变成了工人，月月拿工资，拿了工资还有福利拿，按捺不住内心激动。非得炫耀一下，给谁炫耀？就我家啊！
胖妈那自尊心是直抵天花板的那种。前前后后都在家里吃“福利”，或者故意走到我家门口来吃“福利”——福利都是些吃的。胖妈就挖空心思做吃的。她学会了包馄饨，做汤圆，炸蚕豆什么的。馄饨是煮熟再油煎，金黄脆香，馋死个人。
后来逢年过节，别人家都在吃统一的“福利”，我家在别开生面的地吃胖妈创造的“福利”。
胖妈，很特别的。
我吃完馄饨，就带着她去打针。她在车里说了比一路还要长的话。我听得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之前打疫苗都是狗主人带去的。要打第四针时，胖妈照例打电话去提个醒。狗主人就是不接电话，胖妈就一直打。结果人家一接电话就窜出来这么一句：“你怎么老找我？”
胖妈反应神速：“我不找你？找谁？是你家狗把我咬了啊！真是莫名其妙。“
对方也不示弱：“你也是有责任的？”
胖妈奇了怪了，问：“我有什么责任？”
对方说：“你不从我家门口走，不就咬不到你了？”
胖妈秒回击：“那你为什么不在家门口挂个牌子——家有恶狗，请绕道？”
挂了电话。
你问胖妈：“你怎么挂了电话？”
胖妈说：“真理就一条，歪理千万条。她都开始不讲理了，还跟她讲个什么劲？”
我被胖妈的金句惊喜到了，念叨了一路。“真理就一条，歪理千万条；真理就一条，歪理千万条……”
“我那都是'原声再现’，没一点瞎讲的，你说她阿讲理？”胖妈问。
“不讲理、不讲理，是不讲理。个么你把别人的电话挂了，疫苗又没打完，怎么弄呢？”
“她不讲理，又不是她一家人不讲理。我找那个讲理的。那个讲理的就给了我三百块，叫我自己去打。所以今天我叫你了。”胖妈有点得意。
我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我也不想让那个不讲理带我去打疫苗，她开车吓死人的。也是巧，她每次带我去打疫苗都下雨，雨把路都淹了，她还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没完没了地打电话。我坐在后面吓煞的，老在提醒她看路看路看路。还是坐我姑娘的车好。”胖妈双手抱在胸前说。
我不用回头看后排坐的胖妈，也知道她比划着，兴奋着，说着……
她又问：“他们都说狂犬病是没药治的，是吗？”
“目前是这样的，听说狂犬病发的时候会学狗叫，乱咬人，怕水、怕风。”我也是听来的不知真假。
胖妈悠悠地说：“医生说超过二十四小时打也没有关系的，只要打了疫苗就好了。”
我猛地点头说是。
她又好奇地问了一句：“那被猫咬了，发了病，是学猫叫吗？”
我噗呲笑了：“不知道啊，如果被猫咬发出狗叫声，好像也不讲理哟。”
胖妈突然想起了什么，把胖乎乎的身子凑近我说：“哎呀！刚才忘了让你看看我的新电视机，新冰箱了。漂亮呢。”
“你自己买的？”
“对啊，我跟那两个兔崽子说了，一个兔崽子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们要把他们楼上的旧电视搬下来给我。我才不要旧的呢。他们不跟我买，我自己买。你就不知道，电视机对我的人生是很重要。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将就呢。我最多活到九十来岁。我犯得着委屈自己嘛”。胖妈又人生哲理了。
“我还以为他们不跟你买，你又要气得把家里搞得家里鸡犬不宁呢。你那自尊心吓死人的。”
“哎！我跟你讲，人是会变的，我就又变了。我的自尊心跟家庭和谐比不起来就不重要，一家人和和气气才好。如果我非让他们给我买新的，他们也是会给我买的。但我有气，他们也有气。两头都有气，肯定是要闹起来的。他们不买，我自己买，一家子和气得很。不是更好吗？”
听得我又是一阵感慨。
胖妈是自尊心至上的人，她曾打出牌子——没有自尊心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为了她那伟大而该死的自尊心，也不知她吵了多少架。我以为她老了老了，是什么也懒得改了。不想，胖妈是不愿自己老成老顽固的。她一直在接触着新事物，适应着新环境，调整自己，让自己更好，也让别人舒服。为了家人，她更是乐意这样。
陪胖妈打个疫苗，让我快乐极了。
胖妈，是我一生的女神。我的富足感，来自于她。听她说上两句话，我的心定了，世界也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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