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国勇丨芦花飞扬的故乡(散文)
白露过去没有多长时间,龙湖里的芦花便肆无忌惮地飞扬起来。
一夜强劲的秋风吹过,龙湖里的芦花就挂上了湖边树木的枝稍。聒噪的秋蝉昨天还卧在枝头拼了命地嘶叫,今天被这漫山遍野的芦花压抑就噤了声,这个时候,飞舞的芦花就入了画——如瑞雪般飘扬,如柳絮般堆积,天地间银白一片。渔翁划着一只小舟悠闲地唱着歌,慢慢地从芦花飞舞的迷朦中钻了出来,打破了龙湖的宁静。一只俗名叫“苇喳喳子”的大苇莺突然从芦苇丛中斜刺里飞了岀来,“嘎嘎吉、嘎嘎吉”地叫了两声,便一头扎进另一处更深的芦苇丛。如幽灵般,须臾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我的童年和芦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有着永远也割舍不断记忆。当春天来到,芦苇的尖芽偷偷地钻出黑色的湖泥露出嫩绿的颜色时,我会和小伙伴们来到城湖釆摘苇根吃,味道甜甜的,非常可口。夏天,芦苇蔵莲茂盛,密密麻麻,把城湖打扮成了绿色的海洋。每到这个时候,我会一个人偷偷地钻到芦苇丛的最深处,那里有很多的鸟蛋,有花色蛋壳的大苇莺蛋,还有褐色的野鸭子蛋,如果运气好,还能拣到鹳雀蛋:深褐色的蛋壳,椭园形的蛋体,比家里的鹅蛋还要大,母亲给我炒了吃,非常地香。在芦苇丛里拣鸟蛋会遇到长长的水蛇,还没有弄清楚它是从那儿出来的,就已经快速地从脚下的水面游过钻进更深的芦苇丛。水蛇游动的时候摆动着脑袋,吐着长长的红信子,我做过一个被水蛇缠身的噩梦,现在想起来依然非常恐怖。后来,再去芦苇丛拣鸟蛋的时候,就折一根长长的蒲叶拿在手中。蒲叶的两则非常锋利犹如开了刃的刀,遇到水蛇时挥舞开来,水蛇再也不敢从我身边游过了。
芦花飞扬时,父亲带着我去龙湖边买芦苇。父亲喜爱长在湖岸边的芦苇。由于靠近人们的生活区,岸边的湖泥非常肥沃,再加上得阳光、得风雨,芦苇长得身材粗壮,通体散发岀竹子才有的莹黄色的光芒。芦苇买回家后,先是用芦划子在侧面割开一个口子,放在水中浸泡一天一夜,让水分进入芦苇内部,才能浸泡得发软,放在空旷的场地上用石确碾压,直到把坚硬的芦苇碾压绵软,剥去上面残留的芦苇叶子,就是一条条闪烁着柔和光芒的芦苇蔑子。用这种芦苇蔑子编出来的芦席非常结实,铺上三五年后,当人的汗水和芦苇蔑子充分糅和,芦席就如被“盘”过的木质古玩,上面结晶一层瓷质的东西,油光发亮。在芦席的正中央,还要用红色的高粱杆蔑子编成一个大大的双喜字,喜庆的味道就出来了。父亲对芦苇的精挑细选,还有姐姐们的巧手编织,左邻右舍甚至是十里八村的人家都知道我们家编织的芦席好,年轻人结婚时,把到我家订制一领芦席视为荣耀。
芦席好用难编织。用芦划子劈开芦苇时,剥去芦苇蔑子上残留的苇叶时,挥舞芦苇蔑子编织芦席时,稍不留神,都会被芦苇纤细尖硬的锐刺扎进手指肚上,扎进指甲盖内。这个时候,要用细长的缝衣针慢慢以拨动那些锐刺,待锐刺从肉中露出头,再用镊子夹出来。十指连心,把锐刺取出来的过程,痛入骨髓,真的有撕心裂肺的感觉,让人直打冷颤。但是,心中充满了阳光和希望的姐姐们从来没有抱怨,低着头默默地编织着芦席。
在童年的印象中,我家不仅仅是秋天编织芦席,一年四季都在编织。更多的回忆是这样一幅图画:在芦苇搭建的草棚中,大姐和二姐坐在地上,手指肚上包裹着防止感染的白色药胶布。在她们的巧手拨动下,芦苇蔑子上下翻飞,哗哗哗作响。我从外面走了进来,同时带进来一缕金黄的光线,照在大姐圣洁的脸上,还能听到大姐回荡在草棚里的低声吟唱:
太阳光金亮亮,雄鷄唱三唱。
小喜鹊造新房,小蜜蜂采蜜糖。
幸福的生活从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
作者简介:
贾国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行为证据》杂志社主编,新媒体《行参菩提》创始人。著有长篇小说《测出的不仅是心跳》、《谜底就在现场》、《致命谈判》、《命案现场》、《神探》、《大测谎师》、《市长命案》、《市长夫人》等,以及散文集《立地成佛》、《心止即岸》、《行参菩提》等。创作、投拍了《命案现场》(20集)、《捕狼人》(20集)、《完美指控》(30集)、《博弈》(30集)、《糊涂县令郑板桥》(36集)等电视连续剧、系列剧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