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您那缕缕温暖的目光……

老师，您那缕缕温暖的目光……

（一）金屋塘中学，玉清老师的殷切期望

1982年，我小学毕业。全班30来人，只有9人考上初中，我也是“幸运者”之一，入读金屋塘中学42班。班主任兼语文、历史课老师是长坪的刘玉清老师。一段时间过后，在一堂作文课上，玉清老师说：“我们班上啊，袁光祝同学的作文写得真不错，形象、生动、流畅，大家要向他学习呀！“顿时，同学们崇敬的目光齐刷刷地向我射来，我好不得意。接着，玉清老师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板着脸，猛劲摇着头，说：“我们班上啊，袁光祝同学的字写得真那个、那个，反正随便抓个鸡来，它用脚爪划拉出的爪印都比你的字好看！”顿时，课堂上响起一片幸灾乐祸的笑声。这样，班上的“文坛霸主”、“烂字大王”我占全了。

中考过后，学校组织一场作文比赛，要求每个班级派三名选手，按年级命题作文，每个年级评选出三个名次，再在一等奖中评出一名作为全校优胜奖。

作文大赛，“文坛霸主”不上谁上呢？我们初一的作文题是《冬天来了》，我福至心灵，一下就想到小学课文《桂林山水》，我基本上是仿照了这篇课文，洋洋洒洒，一挥而就，时间未到，提前交卷了。当然，我牢记了玉清老师告诫我的话，尽量把字写得工整一点、好辨认一点。所写的内容现在基本忘记了，只记得我用了很多气势磅礴的排比句，也用了很多漂亮的比喻。

一个星期后，一天下午的第一堂课是历史课，玉清老师笑嘻嘻的走进教室，说：“同学们，这次学校的作文比赛，我们班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他把“非常好”说得很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班上袁光祝同学的参赛作文不但是全年级第一，还评为全校优胜！”说着就带头鼓起掌来。全班同学一边鼓掌，一边向我行起了注目礼，当时我呀，大有王者归来的气派。

念初二时，学校组织了庆国庆作文大赛，我不负众望，又得了个一等奖。玉清老师笑眯眯地看着我，习惯性的拍拍我的小脑瓜，不过他很快沉下脸，目光灼灼，十分严肃地说：“我知道啦，你呀，数学和英语都学得很差的，会写作文当然好，但是一定要注意全面发展呀，不然你考不上好学校的，考不上好学校哪有好工作呢？”当时我表面上对玉清老师的话唯唯诺诺，心里却想着：考不上好学校就算了呗，我不要好工作，就呆在农村，自由自在写文章不好么？

玉清老师的房间办公桌上，总有几本《人民文学》杂志，我没事喜欢拿来似懂非懂地读。他又拍拍我的脑瓜，笑眯眯地看着我说：“读这样的书，你还早了点，应多读读《少年文艺》、《小溪流》这样的书。”当时他女儿和我同班，订了这些杂志，玉清老师叫我尽管拿来读就是，不弄丢就行。他女儿很漂亮，也很善良，非常乐意把自己的书借给我读，于是从某些同学的窃窃私语中，我知道我无比荣幸地成了玉清老师的“乘龙快婿”。

金屋塘中学三年，我几乎就是靠作文奠定了自己的“江湖地位”。语文课代表，学习委员我基本任了三年。遗憾的是，我当时并没有完全听进玉清老师的教导，对于数学这些我不喜欢的课程，往往消极应付，满脑子都是操弄笔杆子的梦。几年后，数学科就成了我的克星，让我高考折戟沉沙，与大学中文系再也无缘。

时光如白驹过隙，昔日那个小脑瓜少年早已青丝染霜。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也不管自己活得多么不如意，我仍然保持着对文学、对文字的那份挚爱，因为怀念，因为记念。

去年春节期间，我去过长坪村一老同学家里，问起玉清老师，听说他逝去几年了，禁不住内心一片凄然。

（二）刘和平老师，睡懒觉睡不出好前程，更睡不出理想，只会睡出白日梦

1985年秋，我就读绥宁县第一职业中学。刘和平老师是当年一职中的教导主任兼我们这一届的语文老师。他眼睛有点小，胖乎乎的脸上总挂着亲切的笑容。上起课来，不但一口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而且上课旁证博引、妙趣横生，特别对我的味。那时我的语文成绩还算可以，作文也写得像那么回事，刘老师作为学校领导，经常要来查寝，发现我特别爱睡懒觉，因为这两大“特长”，刘老师就和我特别熟悉起来。

有一回，我傻傻地问刘老师，“我有篇记叙文其实写了很多假话，为什么您还给好评呢？“他哈哈一乐，看着我，拍着我的肩，说：“不错哇，长能耐啦，会写假话骗老师了。”接着又说：“你能写出假话骗我，我还真被你骗了，这说明你已经有了初步的文学创作能力，好好努力吧，说不定你在文学方面能有所成绩呢。”

“其实记叙文这种文体，不必完全拘泥生活的绝对真实，真实的不一定感人，感人的不一定真实，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嘛。我希望我的学生人人都能写出骗得了我好文章，”

我自己都不记得是第几回了，刘老师和同学们一起出了早操，然后来寝室查看，总是碰上我蜷缩在被窝里呼呼大睡。他一把掀开我的被子，扯开嗓子，将我的金屋塘方言模仿得惟妙惟肖，“你还冒起来，等哈你爹爹来打烂你的屁股！”仗着刘老师有点喜欢我，我毫无顾忌，屡教不改。那回，他再次碰上了赖在床上的我，终于发火了，只见他板起脸，态度十分严厉，“你怎么总是这样呢？你的问题已经不是出不出早操的问题，而是对待工作和生活的态度问题。凭你这样的态度，能有好前程？我告诉你，睡懒觉睡不出好前程，更睡不出理想，只能睡出白日梦！现在要你早起一点出个早操都不愿意，只怕将来你半夜不能睡，五更不得不起床，到那时可就由不得你自己了。好好想想吧。”说实话，当初刘老师的话我并没有完全想明白，被他唬住了倒是真的，以后不得不在睡懒觉方面有所收敛。

后来我务农了，艰辛的农村生活让我对刘老师的话有了真切的理解。

（三）廖老师，夸我如口吐莲花

廖老师没有教我们课，担任过我们两个学期的班主任。这辈子，夸赞我最多的老师应该就是他了。我那时说话油腔滑调，他夸我幽默诙谐，许多伟大人物也是这样的。他从刘老师那儿得知我的作文写得不错，就把我的作文一本正经读了几篇，居然非常“佩服”，说我有才华，有悟性，只要努力，必成大器！夸得我热血沸腾，连忙兴冲冲地跑到图书室，借来好几套大部头名著，废寝忘食地猛啃了一通。还以上刀山、下火海的大无畏精神拥抱了我深恶痛绝的英语、数学、理化，学不成名誓不归乡！只是后来还是以虎头蛇尾告终。

后来才慢慢明白，其实我不见得真有什么大不了的才能值得廖老师佩服。他抓住我的优点大加夸赞我，如口吐莲花，原来是想给我注入前进的动力和信心，期望我这一生真正有所作为啊。

好一个用心良苦的廖老师！

（四）特爱训话的苏老师

二年二期和高三上期，是苏老师担任我们的班主任。那时职业教育刚刚起步，有许多不尽人意之处。我们很多学生觉得前程黯淡，学不学一个样，不再用心读书，放荡不羁，好像一群脱缰的野马。苏老师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对我们进行了多次长时间的训话，苦口婆心劝说我们，你们一定要振作起来呀！生活不会是想像的那么坏，也未必是想像的那么好。作为学生，该读书还得读书。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学的东西没有一点用，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你学的东西绝对不会致病，更不会折你们的寿。

印象最深的一次训话是一天的晚自习课上，那晚，苏老师滔滔不绝地说了三个多钟头。他几乎将班上每个同学都评价了一番，批评了一番，又挨个提出了期望。记得他是这样评说我的：“袁光祝同学，你拥有这么聪明的大脑、这样不错的写作才能，这是你的资源啊，你就舍得让自己的资源无声无息埋没了，你不心痛我还替你可惜呢！的确，这里上大学无望，想圆自己的梦，也很有必要上个大学。难道你就不考虑从这儿出去之后，去普高复读吗？问题是你现在就该下苦功了，没有两刷子，大学是随便能上的？……”

毕业后，我真的有机会复读了，果然饱尝了在一职虚度时光的苦果。这么多年，每当想起苏老师的话，心头仍然隐隐作痛。

（六）杨显柏老师，数学不是老鼠药

高一到高三，一直是杨显柏老师教我们的数学。我们班上，数学成绩优秀的没有几个人，现在想来，面对讲台下面这群冥顽不化的“石头”，不知当年杨老师是怎样提起他的精神气讲课的。

数学成绩差也就罢了，有相当一部分同学根本就不听杨老师的课，譬如我就是这么一个老油条。我惯于在课桌前放了一叠书本作伪装，然后将一本翻开的小说放在摊开的数学课本下面，有滋有味地读了起来，发现杨老师来到身旁，马上将小说推到数学课本下面，再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那天，或许是自己读小说过于心无旁骛，只听见自己的课桌上“砰”的一声响，我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只见杨老师绷着脸，冷冷地说：“精神还是可嘉的。”然后捞起我读的小说。“《少年维特之烦恼》，我拿去拜读拜读吧。”踱回讲台。杨老师放下课本，脸色已经和缓，他看着我们说：“同学们哪，我知道数学科没有一点趣味，你们出去以后，从事各行各业，高中数学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但是国家开了这门课程，他总有他的道理吧？你们不学，时间照样这么流逝了，何苦自己作贱自己呢？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数学不是老鼠药，学不死人的！”有人笑了，但是我笑不出来。

这么多年的学生生活。有很多老师真心关心过我，上面只是撷取几个片断而已。几十年了，老师们那缕缕温暖的目光，让在尘世艰难行走的我，内心泛起阵阵暖意。

本文作者：网名高山秃鹰，1969年来到世间的绥宁县金屋塘镇农民。无任何头衔可炫耀，无精彩文章可示人，胡乱拉扯一些文字打发空闲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