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滇越铁路“修”到昆明的法式公共建筑
滇越铁路建成于1910年,是云南境内的第一条铁路,也是当时云南和中国西南唯一的国际铁路。所谓“火车不通国内通国外”是也。由于山高坡陡,火车行驶速度极慢,等到云南后来出现汽车,更形成“云南18怪”之一:“火车没有汽车快”。滇越铁路因修筑之难,代表了20世纪初世界铁路工程技术的最高水平,当时就被英国《泰晤士报》称为与苏伊士运河、巴拿马运河齐名的“世界三大工程奇迹”。滇越铁路运行至今,成为中国仅存并仍在使用的米轨铁路。
百年前的甘美医院大楼。
滇越铁路把河口、蒙自、昆明三个通商口岸连在一起,通过滇越铁路,沿线的个旧大锡、弥勒竹园红糖、宜良大米、宣威火腿得以运送销售到省外和国外,西方的香水、肥皂、煤油、玻璃同时运进云南,加速了云南商品经济的发展,促进了昆明的对外开放,对昆明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标志着近代昆明的开端。昆明最早的工业建筑,如石龙坝电厂等建设所需设备、物资都是通过滇越铁路运进来的。与此同时,内陆的报纸、刊物、书籍、电影、西医、西药、科学仪器、文教用品,来自国外的洋纱、洋布、洋服、洋餐、洋烟、洋酒、洋蜡、洋碱(肥皂),都挤进了昆明人的日常生活。当时的《滇声报》说,不少昆明人“服则洋服、食则洋食、吸则纸烟、喝则洋酒,上行下效,一日千里,进步之速”,形成了新的时尚。法式建筑也随着滇越铁路进入昆明,所用水泥、地砖、瓷砖、玻璃、红木地板和墙板,从滇越铁路运来。而其中最早的就是随着滇越铁路“修”进来的法式建筑,一是滇越铁路云南府车站,另一个是巡津街“洋石房”建筑群。
老昆明的第一个欧式建筑群:滇越铁路云南府车站
滇越铁路进入昆明城郊后,沿盘龙江东岸北上到今天的塘双路北段,在这里最后落脚,按照当时的法国工业建筑风格建起了车站。因当时昆明地区称“云南府”,昆明城称“云南府城”,这个车站就称“云南府车站”,又称昆明火车站。抗战时期昆明火车北站建成,这里又被称为火车南站。
云南府车站是滇越铁路全线的终点站,当时被归于一等车站,车站站房却设计为特等车站的两层楼建筑。其为纯粹的法式风格,四面坡屋面,东西两面竖着五座壁炉烟囱,东面有巴洛克式凸楼尖顶门坊,上层面墙镶嵌一座三面罗马大钟。全楼坐西朝东,黄墙红瓦、转角以大块白石砌成,门窗宽大,饰以白石拱券,内设票房、候车室、行李包裹房等。东西两侧均有雨棚,由15根罗马铁柱及铁艺钢架支撑。从早期地图上看,云南府站轨道共有7道,包括正线、侧线及货线等,在第1、2、3道之间设有两段站台,以方便旅客上下火车。据有关资料,车站还有一座供机车换向的手推式转车盘、一座供煤水车加水的水鹤、两座煤炭装卸台、一座台位机车库等等。还有一些辅助与基础设施,如栅栏、给水井、排水沟等。房屋建筑除主站房外,还有道班房、信号灯具房、站长住房、分段长住房、查票员住房、司机宿舍房及各种套间宿舍。车站内还有专供欧洲籍职员使用的简易厕所7间,其他简易厕所4间。所有这些车站建筑,在当时的盘龙江东岸形成了一大片近代法式风格建筑群落。
正门大体上保持原样。 朱净宇供图
云南府车站建筑群是昆明最早的欧式建筑,让昆明人印象深刻。因其使用砌石屋基、砌石转角和白石门窗拱券,被昆明坊间称为“洋石房”,成为后来昆明人对欧式建筑的统称。它的杏黄色墙壁也被昆明坊间视为欧式建筑的代表色彩,被称为“法国黄”。20世纪后期,滇越铁路逐步退出昆明城区,早年的云南府车站也被拆除,整个车站建筑群仅遗留下原南车房的一段墙体,位于今昆明铁路局工会俱乐部,其高4.4米、厚0.7米、长50米,墙体上存留有法式建筑风格的石砌券窗。2009年12月,昆明市官渡区政府将南车房列入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机关大院里的一株百岁香樟树,据说也是当年云南府车站的遗物。
云南府车站大门面向今天的塘双路,车站前为一广场,用青条石铺地,种有大树。修建车站时,法国人在站址前挖坑取土,加高站场地基。车站建成后,留下了一个狭长的大坑,雨水一来,就积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大水塘,昆明人称“洋人塘”。后来整个商埠南部都泛称“洋人塘”,可见其影响之大。为便于出入车站,水塘中间填起了一条路,昆明人称“塘子巷”,后来从塘子巷往南到双龙桥的马路则称“塘双路”。“塘子巷”在老昆明名气很大,连云南府车站也倒过来沾光,被叫作“塘子巷车站”。
老昆明的第一条“洋人街”与甘美医院大楼
滇越铁路通车后,外国“洋人”和中国“贵人”从香港和越南的河内、海防运进大批建筑材料,在商埠兴建洋楼和豪宅。巡津街(大河埂)与滇越铁路云南府车站隔盘龙江相望,得地利之便,建起了商务酒店、甘美医院、英美烟草公司、美国三达水火油公司、法国龙东公司、徐璧雅洋行和达官贵人的西式豪宅等,都是法式建筑,形成了昆明最早的“洋人街”,老昆明人又称之为“洋楼街”。巡津街北端的塘子巷、金碧路、拓东路一带,也因洋人聚居、洋货充斥、洋机构林立,被称为“洋人塘”。抗战时期到昆明西南联大求学的岑颖说,在当时的昆明,沿着一条黝浊淤塞的河岸,有几座高大的洋楼,地区幽静而疏朗,外人经营的旅馆,有商务酒店、邮政酒店、滇南酒店、巴海列酒店等数家。云南省邮政管理局亦在此间。这地方宛然是法国风味的区域,即所谓巡津街。
位于巡津街30号的商务酒店是昆明第一家国际酒店,其装潢豪华,设备新潮,管理、服务一流,不但有客房,还设有餐厅、舞厅、赌场等,接待对象主要是来昆的外国人。抗战时期,中国商人看准商机,买下商务酒店,进行修缮改造,融入中国因素,生意火爆一时,成为当时洋人洋商、达官显要、社会名流休闲、娱乐之地。
就在滇越铁路通车之后的1912年,甘美医院成立。其为砖混结构的三层大楼,占地1021平方米,建筑面积3062平方米,有石砌拱形地基,黄色外墙,片石镶角,方形立柱,暗花地砖,弧形走廊,宝瓶状栏杆,绿色百叶窗,内设西式壁炉,檐口饰以半圆形波纹木板,红瓦斜顶上还立着20个灯形红色尖顶——整座建筑处处可见巴洛克风格,色彩鲜明,典雅庄重,具有典型的法国南部建筑特色。建筑材料除石料、沙子、石灰外,其余建材都出自香港和越南河内、海防,经滇越铁路运到昆明。
后历经扩充,甘美医院成为当时昆明首屈一指的西医医院,这座三层西式大楼也成为西医进入昆明的代表性建筑。当年甘美医院设备先进,能做大手术,设有头等、二等病房,三楼还设有特殊房间,收费极高,专供当时云南政界、军界及商界上层人物治病、疗养和住宿之用,所以,民间又称这里为“贵族医院”。
1950年,甘美医院由云南大学医学院接管,改名为云南大学附属医院,1958年与昆明市人民医院合并后组成昆明市第一人民医院。甘美医院大楼留存至今,先后作为医院病房、办公楼、宿舍等使用,经过多次修葺,除坡型屋顶被改为平顶外,原貌基本得以保持。近年已有计划在此建立昆明医学博物馆。(朱净宇)
(参见《老昆明旧话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