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拾麦穗/谢晓芳
唐代白居易的《观刈麦》对麦收情景进行了详尽的描述:“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从小在农村长大,记得夏季麦收之后,忙完自家的那十几亩地,全村的老人、妇女、儿童都加入了拾麦穗的大军,正所谓颗粒归仓,不能让一穗麦子孤独地遗留在麦田里。
你看,一望无际金色的麦茬地里,排成一排排的,或是零星散落在麦地里的拾麦人,挎着竹篮的,提着口袋的,正弯腰屈膝地劳作着,由于一边拾捡着,一边赶着路,不知不觉就会走出去很远,走到别的村庄附近。顾不得劳累和腰酸背痛,休息的时候,为了减轻重量,装的更多,大家会使劲地揉搓篮子里的麦穗,让麦粒摆脱麦芒和麦糠的束缚,分离出来,然后再迎着风把麦糠扬走,于是拾一会,揉一会,扬一会,顾不得麦芒扎手的刺痛,篮底聚集着从百家地里拾来的品种不一、干瘪或饱满的麦粒,越来越沉甸甸的,地里留下了一片片的麦糠皮。因为走得很远,所以随身还带着一点干粮,带壶凉开水,也不是现在的啥红茶绿茶。最喜欢那时候在田间地头骑自行车飞奔而来的卖冰棍的,大人们总会慷慨地给一直也坚守在地里的孩子们买一根,以示奖励。
村里有几位年过古稀的老人,也弯腰驼背的来拾麦子。一是活动一下筋骨,二来在旧社会挨过饥饿的他们,更懂得每一粒粮食的珍贵!古诗也早说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前几年允许烧麦茬的时候,也和大人一起拾过麦子,只见麦茬连同麦穰一起化为灰烬。部分残留在地里的麦穗也被烧得黢黑,没了麦芒,拾着这种光秃秃的麦穗,手脸也被染黑了,鞋子裤腿就更不用说了,拾回来的这种麦子,被烧的半生不熟的,黑黑的,正好喂鸡,也算颗粒归仓了。
现在,收麦子多实现了机械化,剩余的年轻劳动力都去了城里打工,收完了麦子,年轻的媳妇,孩子们谁还愿意在这么热的六月天到地里拾那一把麦穗呢!倒是老年人还会延续传统。我二叔就是每年最忠实的一位拾麦者。每天天一擦亮,他就骑着他的三轮车出了门,放在田间地头,在光秃秃的麦茬地里,找寻拾捡着麦穗。他说现在用联合收割机割麦子,地里浪费的粮食更多了,机器在前面突突地奔跑,有好多倒伏的麦子或者拐弯的时候,有好多麦子就埋在麦糠里,没有割掉,而现在人又懒,在地头收了麦粒就回家了,谁还去地里拾一遍遗留的麦子呢!所以二叔拾麦子还随身带着镰刀和绳子,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只捡麦穗,而是和秸秆一起拾回来,用绳子捆了,放到三轮车里带回家。偌大的一望无际的麦茬地里看见几个孤独的老人弯腰驼背地还在捡拾麦穗,感觉他们是孤独的,同时又是充实有信仰的!他们不见得认识几个字,但是却那么执著地要将面前的每一穗曾经用生命结着麦穗带回家。即便现在家家早已经丰衣足食,不差这一点粮食,但他们依然早出晚归,延续着传统,感觉着他们才是真正麦田的守望者。
我劝二叔不要去拾麦子了,年纪大了,累了大半辈子,也该歇歇了,累一天能拾多少麦子?二叔摇头说,看地里拉下的麦子不忍心啊,拾回来为鸡鸭多好。粮囤里麦子是给人吃的,他要给鸡鸭们去积攒粮食呢!感觉着家里的鸡鸭们都在等着他,所以二叔拾麦子的动力十足,每天都要拾几捆回来。再在路边或空荡荡的场上碾压一下,扬好,装在口袋里做鸡鸭的口粮。看勤劳的二叔日日劳碌,也很是心疼,但是生长在那片土地上,没出过几次远门的他,已经牢牢地把根扎在那里,即便是千万次弯下腰来,也只是为了虔诚地要把每一穗麦粒带回家,向无数个仍在麦地里坚守拾麦的老人们致敬!
周末在家,和二叔一起去地里,路过麦茬地,二叔见路上,地头撒下的麦穗,一定要停车下来拾捡起来,他动作麻利熟练,驼着背,瘦小的身体在麦茬地里越拾越远,也越来越小而又高大,那画面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可能这才是真正的农民本色……
作 者 简 介
谢晓芳,小学高级教师,汉语言文学本科学历,烈山区作家协会会员,工作之余,喜爱读书和写作。思索人生,感悟生活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