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对叔本华的意志哲学的一些杂想
叔本华是但泽(Danzig)一位商人的儿子,直到父亲1803年去世之前,他都是被当做未来的商人加以培养的。
后来他恢复了学习生活,在经历了最初错误的医学选择之后,他于1810年开始在哥廷根大学学习哲学。
他所喜爱的哲学家是柏拉图和康德,但对康德的一位著名学生费希特却不以为然,虽然在1811年,他曾经在柏林听过费希特的讲座。
他厌恶费希特的国家至上民族主义(一切以国家为中心的民族主义,对纳粹的形成有一定的影响),更厌恶战争,甚至不愿意参加普鲁士反抗拿破仑的战争(好像有点懦弱,不过哲学家可以理解一下),故退而撰写《论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一书,并在1813年将其作为博士论文提交给了耶拿大学。
1814年,他开始着笔撰写了他最重要的著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直到1818年才完成初稿。
这本书分为四卷,第一和第四卷论述作为表象的世界,第二和第四卷论述作为意志的世界。
叔本华的“表象”(idea)并非是一个概念,而是一种具体的经验——洛克和贝克莱称为“理念”(idea)的那种东西。
按照叔本华的看法,世界仅仅作为理念而存在,它仅仅与意识相关:“世界是我的表象”。
对于我们其中的任何人而言,我们的身体是我们感知世界的起点,其他的对象则是因为其相互的影响而为人所知的。
叔本华把世界解释为表象的做法与康德的思想体系没有什么显著的不同。
但本书第二卷对呈现为意志的世界的论述则富有高度的原创性。
叔本华认为科学按照惰性(inertia)和引力之类的规则来解释世界。
然而,科学并没有为这些力量的内在本质提供任何解释。
实际上,如果人无非只是一个认识主体的话,那么我们从来就不会做出任何此类的解释。
但是,我自己根植于这个世界,我的身体并不只是众多事物当中的一个,我还拥有为我所意识到的一种积极的力量。
这种力量,也只有这种力量才能使我们穿透万物的本质。
这个谜语的答案被给予了认识主体,它显现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这个答案就是意志。
这个意志,也只有这个意志才是打开人存在之谜的钥匙,揭示给他以意义,向他展现生存、行为和运动的内在机制”,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既是一个对象,同时又是一个意志,这为我们理解自然界中的每一个现象开启了大门。
一切对象的内在本质必然与在这里被我们称为意志的东西相同。
但是,意志有着许多不同的级别,一直下行到重力和引力,其中只有较高的级别才伴有知识和自决的能力。
意志正是康德曾经徒劳地加以找寻的真正的物自身(thing-in-itself)。
既然认定无生命的对象不能按照理性或动机行事,那么,叔本华何以不将它们的天然倾向如亚里士多德那样称为“愿望”(appetite),或者像牛顿那样称为“力”(force),而是称为“意志”呢?
叔本华回答,如果我们以意志来解释力量,那么我们就是在用为我们所熟知的事情来解释鲜为人知的事情。
我们对世界内在本质的、仅仅是直接的知识,是由我们自己的意志通过我们的意识给予我们的。
然而什么是意志自身呢?
所有的欲望,叔本华说,都基于需要,因为有匮乏才会有痛苦。如果一个愿望得到了满足,那么接着就会产生另一个与厌倦愿望;我们往往有着许许多多不能得到满足的愿望。
如果我们的意识充满着我们的意志,我们将永远不能得到幸福与平和;我们最好的希望莫过于痛苦与厌倦的交替。
在这部杰作的第三和第四卷,叔本华提出了摆脱奴役走向意志的两条不同途径。
第一条供我们逃脱的途径是经由艺术,经由对美之纯粹的、无功利的冥思;
另一条则是断念。只有通过断念,生存意志才能彻底摆脱意志的暴力统治。不能通过自杀来达到放弃生存意志的目的,而是要奉行欲主义。
为了在道德上取得真正的进步,我们不仅必须要远离邪恶(乐于看到他人的痛苦)和阴坏(把他人当做实现目的的手段),而且要远离单纯的正义(同等对待他人),甚至善良(意愿为他人牺牲自己),我们必须超越美德走向禁欲主义。
我必须接受这个悲惨世界的恐怖,以至于我不再觉得只是像爱自己一样热爱邻人,或者当我的快乐妨碍了他人的幸福时就主动放弃自己的快乐这样做就足够了。
为了达到理想的状态,我必须保持纯洁、清贫和节制,迎接死亡的到来就如同是从邪恶中解脱出来一样。
在基督徒、印度教徒和佛教圣人身上,叔本华看到了自我克制的多种模式。
然而,他的禁欲主义并没有停留在任何宗教前提那里,他认为大多数圣人的生活中充满了迷信。
在他看来,宗教信仰是为未受教育的人们所无法知道的、披着神秘外衣的真理。
而他的体系明显接纳了印度哲学中幻境学说的影响,这个学说认为个别的主体和客体都只不过是表象,是幻境的面纱而已。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发表之后并没有立刻产生很大的影响。
1820年,叔本华来到柏林,在那里的大学中占统治地位的哲学家是黑格尔,对于他,叔本华并没有表示什么敬意,而是讥笑这样“历经长久孕育而无任何思想出现的时期所具有的麻痹效应”。
他故意告知大家他的讲座与黑格尔的在同一个时间,然而,他却未能把学生们从黑格尔的课堂上吸引开来。
学生们对其讲座的抵制进一步加深了叔本华对黑格尔体系的厌恶,在他看来,黑格尔的思想大多没有意义,正如他所说,“是拙劣的和极端令人生厌的赝品”。
叔本华的天分一直没有得到公众的认可,直到1839年他因《论意志自由》一文获得挪威奖之前。
这篇文章与另外一篇讨论伦理学基础的文章一起,以《伦理学的两个基本问题》为题出版于1841年。
1844年,他发表了《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扩充本,1851年又出版了文集《附录与补进》。
这些著作的相继推出使其思想的睿智、文字的清晰赢得了广大公众的赞赏,人们怀着或是高兴的或是厌恶的心情品味起他的那些令人感到不敬的、政治上错误的观点(政治正确在叔本华的字典是不存在的)。
1848年,正当欧洲大陆上那场失败的革命发生的时候,叔本华刚刚度过了他的60岁生日。
60岁的叔本华受到了失望于通过政治手段来改变世界的那一代人的欢迎。他受到了其曾经在写作中予以抨击的德意志学术机构的礼遇。
他能够享受这个被他贬斥为一个堕落幻象的世界给他带来的舒适。
如果人们抱怨他的生活与他所标榜的禁欲理想并不相符的话,叔本华会说,“让一个道德主义者仅仅宣扬他自己所拥有的美德,这是一种怪异的苛求”。
1860年,叔本华病逝,走完了他的一生。
看看咱们现在这个世界,荒诞、离奇的一幕幕出现,也许,也应该静下心来读一读叔本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