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参菩提】董素芝丨感悟生命（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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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初春的早晨，迎着早晨凉爽的风，我走出家门，还没走多远，远远地就看见一棵开满白花的小树迎面而来，在这样一个绿意初萌的季节，这棵开满白花的小树像长满了希望似的格外引人注目。我一直盯住它看着，直到花儿来到近前时，我才注意到举着这棵花树的竟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她看我对她手中的花儿感兴趣，便笑着对我说，她刚从集市上买了一棵梨树，准备回家种。开满梨花的果树映衬着老太太饱经风霜满是皱纹的笑脸，好生动，好灿烂。我第一次感知了什么叫“鲜活的生命”。
一年后，又是一个初春的早晨。一大早去医院，在看过医生，走出医院门诊楼等着拿药的当儿，只觉得自己的思绪游离般模糊，又感到身体有轻飘飘的感觉。我看拿药的人多，就懒懒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不知何时，一句歌词在我的耳边飘荡：“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歌声惊醒了我，我抬头望了望，并没发现歌声从何而来。我回回神，却听见自己仍在唱着，不知不觉中这句歌词已被自己唱了多遍。这种重新找回生命的感觉令我一下子涌出了莫名的伤感和感动，为自己还是为别人，我说不上来，只是忽然对生命有了瞬间的感悟。
一直是个反应迟钝的人，对身边的人与物、环境与季节的变化都是如此，当然也包括对生命的感觉。痴痴迷迷的我，曾经无数次思考过人生与命运，却从未思考过生命自身，老是把生命看作一个永恒体，即便是生命的诞生与死亡也未令自己有过对生命的反省，好像自己可以万寿无疆似的。这种潜意识的感觉令自己在最感失落最感痛苦最感绝望的日子里，也没有怀疑过生命的韧性与强大，没有放弃过生命的权力与责任。自己总像怀着一种使命感似的，一直活得执着又坚定，勤奋又无悔，而对人生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生命有什么样的承受力从未考虑过。然而，今天，我第一次从自己身上感到生命的脆弱，知道生命原本是自己无法支配的东西。想起来，我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后怕。只因自己从未考虑过生命的承受力，才有自己十年一梦的执着与坚定，勤奋与无悔，假如当初明了这一点，或许自己真的就失去了抗击命运的勇气。
偏巧这一天，一对年轻的朋友又携家带口地远行了，到都市寻找他们的梦。这天晚上，朋友们像往常一样聚在一起，等着去送他们搭夜车。因为人多，大家没机会说话，朋友们便一如往日地打牌，直到开车的前一刻钟，大家才起身送他们到车站。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泪流不止。并非仅仅为我们之间那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我更多地想到了生命，想到了生活，想到了白天关于生命的感悟。往事已矣，如梦如幻，令我有无处诉说的伤感，有痛彻的心灵感受。尤其是几句歌词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世界是如此小，我们注定无处可逃。当我们尝尽了人情冷暖，当你注定为了理想而燃烧，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为这最后一句歌词，我一次次泪流满面。
生活的压力在剌激着人们走出眼前的圈子，城市钢筋水泥的丛林在呼唤着一代又一代年轻人，生命的尊严感要求人们去缩小梦想与现实的距离。半个世纪前，鲁迅先生曾感叹：“……然而，我又不愿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辗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或者，也是因为“要一气”，相守多年的朋友转眼间便各奔东西了。尽管这远离亲人朋友的生活，会多一点卑微，多一份无奈，但改变命运的执着与生命的尊严感，仍会使一代代人在现实与梦想的夹缝里，找到最符合自己心愿的选择。
记得一位禅师讲的关于老虎、悬崖、老鼠的故事：一个男人被一只老虎追赶掉下了悬崖，庆幸的是在跌落过程中他抓住了一棵生长在悬崖边的小灌木。头顶上，那只老虎虎视眈眈，低头一看，悬崖底下还有一只老虎，更糟的是，此时的他看见两只老鼠正忙着啃咬悬着他的灌木的根。突然，他发现附近有一些野草莓，伸手可及，于是，他拽下草莓，塞进嘴里，自忖道：“多甜啊！”
本不该结束的故事到此结束了，给人们留下一个充分联想的空间。当生命受到多重威压时，能够从从容容摘几个草莓享受其滋味的境界的确是一般人无法企及的。也许故事的本意只是在警醒世人，当生活中的不幸、危难和压力向你逼近时，要以超然的心态接受他，要有面对生活的勇气。它使人想起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的一句话：“人类不是被问题本身所困扰，而是被他们对问题的看法所困扰。”仍记得多年前自己做的一件事，那是我走出校门走进工厂一年后，当时不知为什么事情感叹，我找出自己的毕业纪念册，在“师长赠言”栏里为自己工工整整写下一句话：“在短暂而又漫长的人生路上，厄运永远和你友好。”现在看来，当时的心情虽然灰暗，却有一种超越生命的自信，也许正因为这一点，才有勇气对自己幽上一默。
种种关于生命的思考令我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一棵树能奉献给大地一片绿阴，是因为扎根深厚；一个人的生命之所以充满生机，是因为有爱的支撑点。其实，世界原本就是生生不息的，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上，从初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到生命平静地结束；从新绿的萌芽，迎风摇曳的树木，到万木的凋零；从城市川流不息的人流，到夜半静悄悄的红绿灯；从奔腾不息的江河，到看似静止的山川，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显示着生命的信息。我想，对我们每个生命个体来说，珍爱生命，活出生命的亮点，仍是必须和至关重要的。
1999年5月
作 者 简 介
董素芝，女，河南淮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著有散文集《渐行渐远的思念》、《阳光来了》和伏羲文化专著《伟哉羲皇》。供职在河南省淮阳县委宣传部。
散文作品《神兮归来》、《游弋在陈州的梦》、《阳光来了》、《逃离鲁迅》、《泉州路远》、《一位妇科医生的精神救赎》等百余篇作品先后在《莽原》、《散文百家》、《散文世界》、《散文诗》、《天津文学》、《阳光》、《文学报》等国家、省、市文学杂志及报纸副刊发表。其中，《东坡的眉山》、《游弋在陈州的梦》、《神兮归来》分别获得周口市第二届、第三届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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