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恒丨留在秋浦河上的记忆
真正意义上的牯牛降之旅,实则是从秋浦河开始的。
这原本就是一个很诗意的名字,加之有大诗人李白的《秋浦歌十七首》传世流芳,秋蒲河,就更显神秘、传奇。观其貌,赏其景,自为慕名者所痴;投之以怀,涉足其道,亦难怪猎艳者神往。
果不其然,那扑面而来的目视之处,仿佛是谁家闺中少女的绿丝带遗落在蜿蜒的青山幽涧之中。遮遮掩掩,有初次见人之羞怯;忽隐忽现,象恋中男女之含蓄。静伫河边,河水清纯,在绿树和翠堤间缠绕,在云影及浮桥下穿行。那湾,清澈;那泓,澄净;那波,晶莹……尽眼处满是清新和别致,有意无意间引人于深邃,有窥探秀水深处隐私之欲望。莫不是,那深山藏娇吗?
遇此怀春之水,怎不叫痴情游人蠢蠢欲动?
握,一竿细竹,系,一件救生泳衣,三、两人结伴,颠狂般,坐上皮筏便肆无忌惮地拥入秋蒲河的怀抱,毫无避讳的与河水肌肤相亲。
轻点竹竿,搅乱一泓香泉;皮阀横河,洒落几串笑声。初离河堤,缓水浮游,波平阀稳,我们稍凝情绪,全神贯注于这色味俱生的秋蒲河水。这水,似婴孩的眸子一样清澈透明,光影下的水草浅浅茸茸的绿,让人有一种冲动,想把脸颊贴上去,体味那柔软温暖、如异性情爱般的感觉。于是,有妄为者掬水盈面,便顿觉甘甜清冽,赏心悦目,涌出阵阵快感。再,照一照水中的镜面,晃悠悠,留下轻佻的影子。水面上时有红蜻蜓飞过,忽悠悠,恋着水面,却,浅尝辄止。行至浅处,就见得小鱼儿在树叶的缝隙中穿梭、嬉戏,仿佛伸手便能捉得。总以为是错觉,这树,还有这鱼儿,怎么都扭曲着折叠起来?忍不住要大吼一声,瞬间,那鱼儿便魂飞魄散般四处躲藏,全然没有了先前的自在和惬意……却不料声波越岸,殃及河边翠鸟,扑哧哧惊歇了吟唱。倒是四周的青山峡谷不被惊吓,反而应着回声,悠远地响彻……
于是,便要环顾两岸的青山绿嶂。
山,沿河而立,屏风般护着河流,显着狭长。或许,峰峦背后山山无尽,只是,我们的视线不能穷及。不过,就这两岸的连绵已足以我们目不暇接。秀峰,峰峰比肩;奇岭,岭岭相扣;峡谷,深藏不露。云缠峰峦,雾锁岭峡,风穿雨林。那簌而翠滴的植被逶迤而下,青,则青得,绿,则绿得。间或,红、黄、紫各色争得游人一瞥,看似无序,却又无奈地顺其自然。尤其那红,正是暮开的杜鹃色彩,被挤得撒落至河边,羞怯怯,与河影相怜。稍时,便有几片花瓣遗落水中,随波逐流,道一个花落有意水流无情的叹息。我想,那飘浮的,若不是久候河边的浣纱女的寻情信物,便是深藏山隐中待嫁闺中女子的心香……
怎不生妒意?不为心仪中的浣纱女,亦不为意象中的深山藏闺,只为这风情万种的秋浦河水。以及,世世辈辈奉守在这近水楼台的幸运人们……然而,皮阀已过九湾,水朦胧,眼也朦胧。再看,岸芷汀兰,种难悉指,真道是,“千千石楠树,万万女贞林。天倾欲堕石,水拂寄生枝。”
徒步行走,逆流而上。绕几道弯,穿几片林,不见了河流,却豁然开朗出一片开阔的山谷。那山谷中,一面不是很陡的山坡丛林中挺立着几排造型别致的竹木别墅、红茶纺,还有朝向不一的小木屋。木屋在茂林修竹中显得格外幽静,似有风情隐隐,诱惑多多……再走,便是严家祠堂。
这祠堂的始祖亦是了不得之人物,东汉著名隐士严子陵的后裔。祠堂不大,且有些残破,倒是那白墙黑瓦显着原始的徽派遗迹。出祠堂,便是“标语墙”,多是红军北上抗日、大跃进直至文化大革命等时期的标语,与这古色古香之遗风相悖。幸运的是,却在祠堂门前不远的石桥下又寻得了秋浦河的幼年。只是,此处的河床浅浅曲曲,瘦身如溪,行不得船,撑不了筏,且裸石参差。倒是那溪水清澈如酒,仿佛有股醇香。还有“汩汩”声漾出,不知是水吟还是石鸣,抑或是水与石的喃语。
溪旁是路,鹅卵石铺就。沿路往深,愈发感到神秘的临近。稍不留意,那溪流便不见了踪影,满目青嶂。莫不是秋蒲河的童年也这般玩皮淘气?如儿时捉迷藏,几番寻走,便坠入情人谷。
情人谷,勾魂般迷人。岩壁陡峭,茂林修竹,葱郁、挺拔、峻秀隐秘于三面山体。清风袭来,有色有味,且伴有空谷翠鸣……哇,远远望去,十几道白色的水帘从一片绿色的缝隙中扁挂下来,纵身跃下高高的台地,分段跌落在洼处横卧的巨石上,激起数以千计的细金碎银,四处迸射。空气亦被稀湿,细细密密的水雾缠挂在岩壁上的灌木枝叶上,似冬日雾松……
这便是四叠飞瀑。
水落谷底,容积一潭。却怪,那水泻入潭中,便变得安分,温情如秀,且裸露无遮,连她最隐秘的床底,水草、游鱼、苔青绒、大小卵石都清晰可辨。此刻,立于潭边,会感到青春回返,活力重燃,激情在躯体里奔流,精气神在意念中凝结,由里而外渗着愉悦和惬意。微阖双目,静屏声息,四面八方传来众多的浅歌轻吟,霎时汇聚成欢快热烈的合奏,灌进鼓膜。仿佛在这远离红尘俗世的幽境里,岁月和青山不老,心灵和万物共容……
终于明白,这,就是秋浦河的源头;这,便是那深山中的藏娇。
作 者 简 介
张恒,男,居安徽省合肥市庐江市。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散文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