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我会千山万水地去寻你

1/

老爸，我来看你，在天高云淡的浅秋的清晨来看你。

三年倏忽而过。我不能回忆三年前的今天，全家被怎样的悲痛笼罩——我宁愿相信那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可事实却是，你墓畔的青草，已荣枯三度。

老爸，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归乡。你说你不要和他们一样，在堤顶上长眠。你说，来往的人太多太喧闹。

你要住在堤坡上。你说，大堤是山，小河为水。有山有水就是风水宝地。 如今，你有青山绿水围绕，清风明月相伴，朝看纤云，暮听虫吟，是不是开心？

2/

老爸你还记得吗，我给你看过一张照片?2011年11月11日，柳树湾，我、你和妈，坐在依树而设的凳子上?我们仨，呈三角之势，各有各的方向?你和妈都是背影，只有我面对妹妹的镜头，轻轻地笑?

我多么羡慕那时的我自己！

我记得你说过，病到最后，不要做毫无意义的努力。

可什么是意义?就像那张照片昭示的，活着，在一起，虽然各有各的方向，可是，侧耳能听到声音，转身能看到身影，就是最幸福的意义。

即便是病，是痛，是苦。

你说是不是?

3/

父亲节那天，新亚幕墙上有巨幅广告。一个小女孩在她父亲的肩头欢笑。旁边配发的文字是：那时候我还小，而你正年轻……

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我突然悲从中来，大声抽噎着泪如雨下……

多数的时候，我只在午夜梦回，想到你时才哭。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哭。原谅我，因为是在夜里，我会有一点软弱。

4/

老爸，你走之后，我每次去县医院探病，总会向你曾住过的住院楼不断地张望，一次又一次。

直至有一天晚上，我真的走进了那间病房。39床上，一个陌生的中年人正无精打彩地闭目养神。陪护的该是他的儿子吧?笑着问我要找谁。

我要怎么告诉他我要找曾经的那个39床呢?我点头，又摇头，转身含泪仓惶而逃。我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37、38床上的人是否还是那两个整日喊疼的老人……

有人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可是老爸，没有了你，我哪里还有欢喜?

5/  

近一年，我发现我越来越少地梦见你了，老爸。

我不知道是我越来越忙，忙得来不及想念你，还是你越走越远，远得要离开我的想念范围?

我好惶恐。我多么害怕你会和我渐行渐远，远得再也记不起我曾是这个世界上你最亲爱的女儿。

所以我请求你：孟婆的汤再美味，你也不要喝；忘川的水再甘甜，你也不能饮。

你就坐在奈何桥边吧，清风明月地等候。

待我变了旧颜，白发疏齿，我会千山万水地去寻你，你一定要认出我的模样。

你要站起身来，帮我拍落红尘，卸下无处安放的我的悲欢。

就像这一世，我们执手相看，无须多言，彼此懂得。

2016年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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