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方 | 晨光下的一对老人
江都 丁志方
丁志方先生: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曾在海军部队服役,转业后在江都多个部门任职。爱好文字,常有短文散见报刊,有散文集《暮色炊烟》。
一把轮椅,两位老人。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戴一副眼镜,体型富态,面容和善,一头银色的短发,打理得清清爽爽;推车的老爷子,也戴着一副眼镜,面色红润,身材魁梧,一顶灰色的太阳帽好像是他的标配。两位老人明显与众不同,给人的感觉都很优雅,一看就知道是一对有文化的老夫妻。
每天,当清脆的鸟声啄破沉睡的黎明,这一对老夫妻就会出现在小区的圈环形步道上。这是一处新建的小区,环境整洁,设施齐全,蜿蜒的环形步道,不多不少正好1000米。步道两边芳草萋萋,绿树葱茏,业主们一早一晚都喜欢在这一条道上散步、健身。
我是去年夏天,入住这个小区不久后遇见这一对老人的。那时候,老太太还没有坐轮椅,是老爷子搀着她溜达,老爷子一手搀着老太太,一手还拎着一个折叠的小圆凳,两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走一段,老爷子就扶着老太太坐下来歇一会儿。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这一对老人仿佛成了小区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所有晨练的人见到他俩都会投以崇敬的目光。那一阵子,我也经常向老人点头致意,并多次想跟他们聊聊天,但他俩好像不太爱讲话。这一对老人我心里一直好奇着,有一天,乘老太太坐下来歇歇的档口,我还是停下脚步跟他们搭讪上了:“两位长辈好,今年高寿啊?”老爷子向我笑笑说:“我87,她85。”“噢,看不出来啊!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江都人啊?”“对啊,我们是浙江台州的。”“怎么到我们这里来啦?”“这儿好啊,我们就过来了。”一问一答,几乎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不久,季节转换,凉意渐起,早上再出门时,就很少再见到他们了。
今年开春以后,晨练的业主明显比去年多了许多,但就是看不到这一对老夫妻,一度我还真的有些惦记。后来等到再见面时,发现老太太已经坐到轮椅上了。“这是怎么啦?”见到这一幕我有些惊讶,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啰,不小心摔了一跤。”老爷子没有多说什么,笑了笑,推着轮椅,擦肩而过。
接下来,我们天天见面,天天招呼,时间一久,自然而然地好像熟悉了很多。有一天我见到他俩在路边的小游乐场休息,便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二位老人家,早上好啊!”“好、好、好,你比我们好。”老爷子这一次显得特别高兴,说话声音都比往日亮了许多。“冒昧地问一句,你们都是老师吧?”“是的。噢,我是,她不是。”
没想到,这一回老爷子很健谈,他告诉我,他是学数学的,1957年从南京大学毕业,毕业后分到了上海,在一所中学做数学老师,文革期间调到兰州,一直干到退休。说到进上海,老爷子有些激动,不无自豪地说:“那一年能进上海的也就三个人哎!”“那后来怎么又去了兰州呢?”“老婆、孩子在兰州,调上海根本不可能,我反正在哪儿都一样,干脆就向她们靠拢了。当然了,也有些别的原因,促使我下了这样的决心。”他还告诉我,老太婆小时候是随哥哥去的兰州,后来在那儿读书也就在那儿工作了。说到老太婆,老爷子有点动情,一手扶着轮椅,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不无感慨地对我说:“这一辈子我欠她的太多了!”“老头子啊,你看你又来了又来了!”老太婆仰起头来看看老爷子,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一脸的笑意比路边的玫瑰花灿烂。
那一次聊天以后,我越发觉得这老俩口有故事,但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其实,如此“绚丽的晚霞,”不问已足以让我陶醉。一段时间,我老想到这对老夫妻,想到那一把轮椅,我在想,推轮椅的,倘若不是老爷子而是保姆,或者说即便不是保姆而是他们的子女,老太太会有这样的感觉吗?少年夫妻老来伴,真正的老来伴,大概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吧!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真羡慕这一对老夫妻,几十年琴瑟和鸣,耄耋之年了还能这样不离不弃,如此幸福,真是前世修来的好姻缘。
真心地祝福这对老夫妻,祝他们一生平安,福寿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