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电影二题:吞噬灵魂/有脸皮不要脸

恐惧吞噬灵魂           
  ——《怪房客》(《the  Tenant》)

      文/金侬

  一九七六年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提名
  一九七七年法国恺撒奖提名
  导演、主演:罗曼·波兰斯基

  恐怖片与惊悚片的区别,在于恐怖的程度。观众恐怖得甚至要发出惊声尖叫,那是恐怖片应该制造出的效果;仅仅只是心理上恐惧,还没有产生强烈的生理反应,那便是惊悚片。
  《怪房客》便是一部惊悚片。
  在法国的波兰人特雷克斯基想在某公寓租一处房子,看房子的时候,看门人告诉他,女房客西蒙不久前就是从这间房子里跳出去自杀的。特雷克斯基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租了房子住下了。
  特雷克斯基住下以后马上去医院看望西蒙。西蒙浑身裹满绷带,只露出眼睛和嘴巴,见到来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时,西蒙的一位女朋友斯特拉正好也来看她。特雷克斯基与斯特拉聊着,不知说起了什么,西蒙突然嘴巴里发出怪叫。医生连忙把探视的人都赶走了。
  特雷克斯基与斯特拉在酒吧喝了几杯酒,就分手各自回家了。次日,特雷克斯基惦记着西蒙,便给医院打电话询问西蒙的病情,不想得到的答复是西蒙已经死了。
  心情有些抑郁的特雷克斯基开始收拾屋子,他意外地在衣柜里发现有一条西蒙的裙子,并且,衣柜边上的墙上还有一个洞,洞里有一颗用棉絮包着的牙齿。

  当他踱到窗口的时候,竟发现对面一幢楼的窗户里有一个人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特雷克斯基的神经有些紧张起来。
  有一帮朋友来看望特雷克斯基。大家正说笑着,突然有人敲门。一个邻居向特雷克斯基提出抗议,说他家太闹,吵得大家不能休息。特雷克斯基只好把大家请出了屋子。
  第二天,特雷克斯基清理屋内的垃圾。他把垃圾往楼下运送,有垃圾掉在了楼道上。他回去的时候想把掉在地上的垃圾清理掉,却发现楼道上很干净,有人已经把垃圾清理掉了。这又是令他奇怪的事。
  接着发生的一连串事都很奇怪:不断地有人提醒他不要制造噪音,事实上他除了那次把朋友带回家闹了几个小时外,就再也没有发出什么大声响了。

  一个女人敲门进来,要他在一封联名信上签字,说是楼里有个女人专门制造噪音,大家要联合起来控告她。可特雷克斯基根本没有听到什么噪音,他自然拒绝签字。

  不久,他被叫到警察局,原来楼内有人控告了他,他搞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过失。

  房东有一天来找他,说他不能再带女朋友来过夜了。特雷克斯基对此疑惑不解,他压根儿就没有带女友来过这个屋。

  对面窗户老是有个人在注视着他。

  有一天,特雷克斯基竟然看到了那个死去的女房客,她当着他的面在一层一层地撕扯着身上绑着的绷带。

  特雷克斯基神情恍惚,精神越来越不正常了。

  有一次他遇到了斯特拉,斯特拉友好地请他到家里作客。一个男人来敲门,他就醋意大发,把斯特拉家里的一切砸得稀巴烂。

  他觉得公寓的所有人都希望他像那个女房客一样跳楼自杀,就干脆穿上女房客的裙子,让大家看。

  终于有一天,他再次站到窗户口,看到几乎全楼的人都在向他鼓掌,欢迎他步女房客的后尘。他在大家的鼓励下,义无反顾地就朝楼下跳去——
  从此,医院的病床上又躺上了一个浑身绑着绷带的人。当特雷克斯基与斯特拉再来看他的时候,他缺着一颗牙的嘴里同样发出了怪叫声……
  波兰斯基在这部影片里探讨了世界的荒诞性。人从小受的是理性的教育,理性告诉人的是世界的合规律性和合目的性,比如人类发展到今天是进化的结果,国家的产生需要经过阶级的斗争,人的行为动机是为了追求欲望……也就是说,人的所有行为都是有原因的,人的各个行为之间,人与人之间,都是存在因果关系的。

  然而,事实上,有因果关系的社会存在,仅仅是存在的一个方面,另一个甚至是更广的一个侧面,则是无因果的荒诞。就像特雷克斯基住进这个公寓,他所遭遇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莫名其妙的,没有任何缘由的。

  如果非要追究缘由不可,那便是他选择居住这个公寓,就是造成他悲剧结局的原因。这便是生活的荒诞。
  这部片子还在探讨一个问题,那便是人与环境的关系。

  到底是人改造环境,还是环境改造人,这就要看哪一方的力量更大了。人与环境如果产生冲突,而环境的力量又过于强大,那人的命运只能是悲剧。

  特雷克斯基最初是想与环境融合的,但环境却不接纳他。这个病态的、神经质的、荒诞的环境使原本正常的特雷克斯基慢慢变得不正常了。不正常以后的特雷克斯基当然只会做出不正常的事,环境并不会因为他不正常而重新接纳他。于是,他只有去死。
  影片结尾,特雷克斯基居然与斯特拉站在特雷克斯基的床头,他们就像影片开头探视西蒙一样地探视特雷克斯基,真实与幻觉开始重叠在一起。特雷克斯基是真实跳楼了?还是他幻想跳楼?这就交给观众去想了。
  由这部影片使我联想到美国影星拉塞尔·克罗威主演的《美丽心灵》,片中也有故意混淆真实与幻觉的镜头。如果导演罗恩·霍华德看过《怪房客》,说他受了波兰斯基的启发,当不为过。

  ——原载《大众电影》杂志

      有脸皮和无脸皮 

              

     ——《没脸的眼睛》

       文/金侬

导演:乔治·弗朗叙

主演:皮埃尔·巴拉斯、埃里达·维利

医生这个职业很容易让人产生两极分化的联想。往好的方面想,当然是天使,因为他们救死扶伤,实现人道主义;往坏的方面想,那便是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就像本片里那位备受人尊敬的医生,背地里却在做着剥去活人脸面的实验,别说用镜头拍出来,就是把这故事说给人听,胆小的女孩子也会毛骨悚然。

话说在巴黎郊外的一幢别墅里,住着著名的医生格纳斯赛教授和他的女助手。据说四年前,教授的夫人去世了,不久,他的女儿又失踪了。这在旁人看来,真是造化弄人,教授即使再有名誉、地位和金钱,他的家庭生活也并不幸福。

教授研究的是器官异体移植,现在时兴的换肝换肾在理论上都属于教授的研究领域。教授经常不动声色地为他的学术成果举办演讲,听者有的佩服得五体投体,有的则不由得对教授心生恐惧——依他的那套理论,是不是还可以把人的皮剥下来换了?那也太恐怖了!

事实上,教授就在做着剥皮的勾当。他的女助手没事开着车就在巴黎街头游弋,她的视线专门落在那些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孩子的脸上。

一位来巴黎打工的名叫埃德娜的靓丽女子就被女助手盯上了。女助手先用小恩小惠赢得了埃德娜的信任,继而说她可以帮埃德娜找到安身之处。这样,埃德娜就上了女助手的车,车子直接开到了教授的别墅。

就在埃德娜满眼狐疑地打量着这一幢空落落的大House的时候,教授出来了,他用蘸有麻醉药的毛巾捂住了客人的嘴。可怜的埃德娜顿时不省人事,成了一具任人宰割的活尸。

“活尸”很快被抬上手术台。教授披挂上阵,在助手的协助下,很快把埃德娜的面皮血淋淋地揭了下来。

以后的几天,教授显得情绪很好。不久,教授的脸色又阴忧了。只有女助手从他的脸上读到了“失败”两个字。

别墅的一间房子里,失去面皮的埃德娜苏醒了。当她得知自己的脸皮被人揭走了,痛不欲生,跳楼自杀了。

女助手又开始寻觅新的对象。此时,警察局已经注意到有年轻女孩子失踪,他们特地派了一个女犯人波来特,让她将功抵过地到教授的医院,故意引诱教授和女助手犯事。

结果,波来特果然被女助手用车拉走了。要不是波来特及时醒来,从手术台上爬起来逃走,这帮愚蠢的警察还不是把人活生生地送进了火坑?!

波来特一逃走,教授的恶行肯定要败露,他和他的女助手便难逃法律的严惩。事实上,解救波来特和惩罚教授及其帮凶的恰恰是教授的女儿克瑞斯蒂娜。

她没有死,她在一次车祸中毁了容,教授之所以剥人的脸皮,就是想把别人的脸皮移植到她的脸上去。可惜教授的实验没有成功。克瑞斯蒂娜一次又一次看到教授剥人家的皮或者拿狗做剥皮移植实验,她实在于心不忍,就拿刀捅死女助手,救走波来特,释放笼中的实验狗咬死了自己的父亲。

事实上,影片的叙事与我的叙述在次序上很有些出入。我把克瑞斯蒂娜放到了最后,给观众设了一个悬念,影片是一开始就让观众看到戴着面具的教授女儿。这部电影的悬念性就大大削弱了。我在想,如果本片让悬疑大师希区柯克来导,教授女儿兴许不一定最后露脸,但一开始就在观众面前出现,应该肯定不会!

有趣的是,本片中几个有头有脸,甚至颜面还受人尊敬的人在干不要脸的丧尽天良的事,一个没有脸皮的人却勇敢地出来制止了他们。可见看得见的脸皮与看不见的良心,有时真的是全无关系。

真要到了脸皮可以自由移植的那一天,一张不真实的俊俏的脸没准儿还会让人产生杀人剥皮的联想,也未可知。这不会是我从影片中凭空生出的牵强附会吧?

——原载《大众电影》杂志

插图为金侬书2020年版《草书千字文》一至三

关于金侬:

本名张扬,书法落款名金侬,常用笔名废墨。

著名书法家,知名影评人、记者,资深媒体人,小说家,编剧。

  中国文联编审,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丝绸之路国际电影节评委,中共中央直属机关书画协会会员,中国书画院会员,中国书法名家联合会理事,中国民盟书画院会员,中国民盟北京市委文化委员会委员,北京市政协书画院会员,清华附中特聘专家级书法教师,文化部老年大学特聘书法教授,原《大众电影》杂志编辑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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