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三千烦恼丝
作者：王智琦
沪语改写：冯济民
夏夜漫长，马路浪乘风凉勿再出现，倒是广场大妈勿怕高温酷暑，仍旧勒嗨劲头十足个跳舞。夜饭后，我习惯顺牢小区个伊条街道荡一圈，惊奇个发现沿街商铺竟然是美发店最多，多到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想想也是，有介许多个人，就有介许多个头需要美发。
记得小辰光去剃头，当时还呒没美发迭个概念。拿着姆妈拨个1角洋钿，穿过东新民路邪气狭个聋哑学堂个弄堂，靠武进路弄堂口有家老简陋个剃头店，狭长个店里放着三把转椅。剃头师傅用单手推剪用劲个推，但头发太多太密，推剪有辰光会夹牢头发，疼得我龇牙咧嘴，剃头师傅也勿开心讲：小赤佬哪能头发介多，难剃来。碰到一位新手，剃到最后就剃成了一个马桶头，样子极为难看。同学看见还要嘲笑：新剃头嘛，过来过来打三记，勿打就要触霉头。迭个规矩是啥人定出来个，勿晓得，怕触霉头，只好乖乖叫低下头让同学打。有眼同学恶势做，打得我眼冒金星，却勿好发火。
现在，坐进随处可见个美发店，美发师左看右看，细声软语：先生头发少修忒点？我点点头：勿要太短。美发师客客气气：有数有数。一圈头发剃下来，洁白个围兜里呒没落下几根头发。回来告诉屋里人头剃过了，伊拉老惊奇个讲：看勿出嘛，迭能几根头发有啥好剃个？心里就老胸闷个，毕竟每天要端一张老面孔出门去，秃头秃脑个样子形象勿佳，自信心就勿足。听讲吃黑芝麻好，每天就吞黑芝麻糊，拿着牛角梳梳伊个千遍也勿厌，却并勿起效。无论是黑发还是白发，每天侪毫勿迟疑个掉头而去，弄得我真是心灰意冷。
小区电梯里投放广告，有一则“植发、种发”广告引起我个关注，尤其是可以免费试种500根头发，更令我兴趣大增。好了地方也勿远，我兴致勃勃直奔而去。伊个地方像是医院，长凳浪坐着勿少搭我同病相怜个男人，有个年轻人大概工作压力太大，头发突然少脱一块，俗称“鬼剃头”，影响工作绩效。轮到我就诊，植发医生老认真个检查了我个头皮，频频点头：可以植发，完全可以。我蛮开心，就想先免费种植500根试试。医生口风一转：500根太少啦！种了一道呒没效果，起码要植几千根。算下来大概要花费10来万。我心里有点抖豁，10来万元对退休工人勿是小钞票。更大个问题是，迭眼人工毛发种植到头皮里，勿会生长，假使我去理发，正常生长个头毛发搭人工毛发混勒一道，高低勿平，哪能弄呢？问题好像还有交关，尽管植发医生巧舌如簧，我还是讪讪个溜之大吉。问题呒没解决，心里总是郁闷。
一趟老友聚餐，来了一位多年勿见个老大哥，精神抖擞、声若洪钟。我有眼疑惑问：侬退休好像多年了伐？老大哥邪气爽快：正好10年！我眼睛盯牢伊个头发：漆黑像墨、浓密像云，实在眼热，就试着问了句:侬头发染过了伐？老大哥笑着摆手：哪里哪里，套个假头发呀！我心中豁然一亮，对呀，种啥个头发，买顶假发戴戴，问题勿侪解决了？
好像晓得我心思，小区门口转弯个地方，新开了一家专业订制假发店，纯手工钩织，100%真人发。我壮了胆子跑进去，绝大多数侪是女性假发，还有真人对比照片，确实是判若两人。营业员得知是我想自家买顶假发，交关热情，拿出半套、全套假发拨我试，戴上假发后，我要快认勿出镜子里个自家了，有种说勿出个假惺惺搭疏离感。我猛然醒悟到：已是退休之人了，何必介在乎自己个外在形象，拨啥人看啊？随着年龄老去，男子谢顶成为常态。现在老年人吃穿勿愁，注重外在形象、精神享受也是人之常情。看来谢顶还将伴随着我成为甜蜜个烦恼，只能用“热闹个马路勿长草，聪明个脑袋勿长毛”聊以自慰了。
王智琦， 1978年考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1982年毕业到中学教书，1994年商调到闸北区委宣传部，后调任闸北区政协办公室、闸北区委统战部。2020年8月在静安区委统战部退休，二级调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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