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瞥： 城市的夕暮

苏 涟

据说，夕暮的美是飘荡在河川水面上薄薄的色彩。那种透明光辉的短瞬消失，从而让人所感受的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触动，这是今天城市人已经很难享受的清福。
城市像蜂房，嗡嗡的。交通的拥堵，钢筋铁骨般的高楼肆无忌惮地伸向天穹，掩没了以远山为参照的天际线；绿色生态的破坏，工业的污染，城市生态环境的迅猛恶化，灰色的天空，夜晚的星空暗淡，尤以频频现身于媒体的“雾霾”，几让人无奈与无助……曾经“人定胜天”的美好愿望，呈现出人类惯以征服者面目出现的唐·吉诃德式的天真无知。
其实，人类是惯以所有者的眼光去观赏自然，赞美自然的。一千多年前，颠沛流离状态下的杜甫，在成都郊外的草堂写下了“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不朽诗篇，但，今天的成都已见不到西岭。
惊鸿一瞥。城市人要在家中欣赏大自然的奇观几乎是奇迹，这真是绝对需要造物主的慷慨馈与。今夏，某一个久雨乍晴的黄昏，城市的上空竟然呈现出一次难得一见的奇观……阳光蒸腾而起的蜃气，在大地上空袅袅上升中疾速地聚集、摇曳、流动，风，吹出了大片的空洞，罕见地露出了湛蓝的天空……蓝得透明、深远。点点丝丝的云勾，瞬息万变的云团，好像撒落在汪洋大海之中的岛屿，又犹如海市蜃楼，变化出千奇百怪的幻影。
西天在燃烧，夕阳在坠落，云块在挤压，浓浓的，浅灰色、金黄色、深黑色幻术般的交差变动，一个绚烂多彩的血色黄昏在天际线的楼群上空呈现，妖冶的美，几乎让人恐怖，几乎让人目瞪口呆，找不到语言！当夕日渐而西坠，彩虹渐渐褪去色彩，依旧是西方的天际，渐而，从天地交汇处的某一点，若干条的带状的霞光显露，直射天穹，何止于千丈万丈之遥……
大自然的奇观，大自然的美，造物主从不肯轻易示人。数年一见，数十年一见，今生今世偶尔能够目睹天体的奇观，亦为命运术数的恩宠有加罢。此时此刻，夕暮的艳丽，夕暮的幻化，使城市的上空俨然升腾弥漫出了一种庄重肃穆的宗教氛围，在造物主面前，人类总是多么渺小……我仃立着，久久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