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卫锋丨我家的大炉
此大炉非彼大炉。谓之大炉,超乎了我们的想象,既不是娶媳妇盘的双排火垛,也不是烤白薯或是煮卤肉的油桶火,而是我们乡下冶炼硫磺的大炉子。
我家的大炉建在通往后山的一条青石路边,地理位置还算优越,既可通过大路运送河东窑的优质炭块,也可就近取材,购置路边窑和东头矿的胡子(硫磺矿石,化学名称:三硫化二铁,化学式Fe2S3),大炉的工作面(就是上面的平台)和大路相平,运输便利。有的大炉远离大路,炉面高高耸起,远望活脱脱一个日伪鬼子的碉堡,拖拉机向上运输多不方便。
大炉有两部分组成,一个是炉子,一个是冷凝室。炉子有10米多高吧,内部用耐烧的钢砖建造直径4米左右的炉膛,用来冶炼硫磺。平台上面,炉膛紧收成不足1米直径的盖子。炉面上还得建有出气孔,排出多余的废气。炉体下面开有大门,用来掏渣。三间小房子就是冷凝室,我们称之为硫磺室,有炉脖子和冷凝室相连,第一间最大,然后依次减小。这样的炉子,大概能盛七八吨矿石,买来的矿石,在炉面工作台上锤碎挑拣,炉火正旺时下胡子,一层胡子、一层炭块,和家里封火一样,盖上炉盖。等数天后,打开出气孔。经过高温的炙烤,胡子里的硫磺成分被有效的分解,成为蒸气,通过炉脖子进入冷凝室,板结成纯黄纯黄的硫磺地板,看收成就看它了,如果凝结有将近半米厚,那就很有收获了,第一间冷凝室冷凝后的剩余气体,进入第二和第三间冷凝室以后,会凝结成较轻的硫磺粉。到此为止,辛勤的磺农们只劳作了一半,还要等炉子稍凉后,从下面用炸药把烧结的矿渣炸碎,用架子车推出来,既有生命危险,又是挥汗如雨。出到一定程度,也许是露出火红的炭块后,又一个循环开始了。等烧几炉后,打开冷凝室,用䦆头掘出黄粉块,再支起杀猪般的大锅,熔化硫磺剔除杂质,把液体的硫磺倒在货槽里,基本上是一块50斤,冷却后垛起来,等待磺客的来临。
通过这样的一番操作,硫磺的质地异常优良。史书记载,家乡的硫磺还获得过1909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金奖,也许是地方乡绅作为推手买来的奖项,但至少说明质量可靠、出口免检是真的,乡亲们因此发家致富。家乡冶炼硫磺的时间,可以追溯到清末,建这样的炉子,我总以为最初一定有科技工作者的参与,数十年来薪火相传,从狂口到西沃直至竹园,沿路几十里,磺炉连绵不绝,特别是黄河岸边的炉子,一间接一间,就像构筑的军事工事,蔚为壮观,近百年来这一产业确实改变了乡亲们的生产生活。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叶,就是搬迁的前后,由于煤炭、硫磺矿石以及人工的上扬,特别是硫磺价格的瀑布式下跌,造成了大量的磺炉停产。其实这种作坊式的生产,对环境的影响很大,岔头后大路生产区总是黄烟弥漫,刺鼻的硫磺味道从没有消散过,周围的庄稼只有几指高,黄烟到处颗粒无收。搬迁后人们抛弃了这样落后的作坊,走进了城市,展开了新的生活画卷,大炉已成为人们永远的记忆。
作 者 简 介
郭卫锋,本人喜好文学创作,陆续有诗歌散文发表,刊出有散文诗歌集《闲情偶记》,编有校本教材《豫西地区历史文化与典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