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百家)吴云萍/根在瓦屑坝
吴云萍(江西上饶)
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是哲学史上的三大命题。前后两个命题咱不在此探讨。光说说第二个:我,从哪里来?今天,我要告诉你,你从瓦屑坝而来。
瓦屑坝位于江西上饶波阳县联湖乡。
说起瓦屑坝,要先说说鄱阳湖。鄱阳湖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也是中国第二大湖,位于江西省北部、长江南岸。境内,汇集赣江、修水、饶河、信江、抚河等水,经九江市湖口县城注入长江。就在鄱阳湖水迤逦而来,流经波阳县时,不知是什么让她放不下,一步三回头,辗转复辗转,不经意间,湖水就打了一个结,形成了一个独立于波阳大地的一个島,烟波浩渺的鄱阳湖成了她一道美丽的风景,也拉开了其与相邻的距离。这島就是今天的莲湖乡,瓦屑坝就在莲湖乡境内。
瓦屑坝的故事要从朱元璋说起。元末,朱元璋和陈友谅的战争是打得如火如荼,在双方攻城越地不相上下,战争呈拉锯之时,朱元璋和陈友谅相逢于鄱阳湖,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鄱阳湖上烟火熊熊,波涛汹汹。最后,鄱湖大战以陈友谅60万大军全军覆没,陈友谅身中流矢亡而告终。之后,朱元璋再无敌手。
鄱湖之战奠定了朱元璋立国的决定性的胜利。可以说鄱湖对于朱元璋是龙翔之地,吉祥之地。按说他完全应该皇恩浩荡与这片为他洒过热血、帮助过他的土地。然而,拜他所赐,洪武年间,就在鄱阳湖中心莲湖乡的瓦屑坝,上演了一幕幕的人间生死离别剧。
鄱阳湖,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本来应是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然而从船上下来的是一群群愁眉不展,带着行李的人,或老叟、或青年男女,他们在瓦屑坝集中,第二天,迎着晨曦,披着南来北往的风,他们在兵卒的驱赶下踏上高高的桅船,扬帆远去,走向湖北、湖南、江苏,安徽,走向不可知的命运-----由于明朝政府不允许回迁,这一去不谛于生离死别,永无相见。所以在十里瓦屑坝,上演的是爷娘送孩子,孩子送爹娘,或是妻子送丈夫,牵衣顿足、哭喊连天的人间悲剧。湖风中我仿佛听到他们对亲人的呼喊,对故乡的呼喊,一浪高过一浪……
朱元璋经过二十年的战争,坐了江山。但是,此时的江山已是遍地疮痍,布满了战争的创伤:山东、河南、河北一带多是无人之地。 为了恢复农业生产、发展经济,为了使人口均衡、天下太平,巩固明王朝的统治,明洪武年间,朱元璋采取了移民政策,把农民从狭乡移到宽乡,从人多田少的地方移到地广人稀的地方。至此开始了中国历史上延续五十年的迁民活动。历史上曾有“江西填湖广,湖广填四川”的说法。按“四家之口留一、六家之口留二、八家之口留三”的比例迁移。江西移民有200余万,而从瓦屑坝移民多达百万人,由鄱阳湖入长江,再迁往皖、苏、鄂、川。以安徽安庆为例,有人统计,瓦屑坝移民从洪武三年到永乐十五年(1370-1417)历时48年。到洪武二十二年(1389),安庆42万居民有27万来自瓦屑坝。
鄱阳湖是古代从北方进入江西的唯一水道,瓦屑坝地处孤岛,便于对移民的管理,拿它作集散地是再好不过的了。虽然瓦屑坝只是一个移民的集散地,对绝大多数移民来说,这不是他们真正的故乡,但当年的移民多数没有文化、一般不可能有文字记录,当他们历尽艰辛在他乡定居后,留给后代的记忆只是他们的出发地——瓦屑坝。有些人甚至没有来得及给子孙留下任何故乡的信息,他们的后裔就与周围的移民后裔一样,以瓦屑坝为故乡了。
历史的烟云在鄱阳湖雄浑的人文历史中走向了远方。今日的瓦屑坝,依然可以看到湖天一色,有开满蓼子花的湖洲和不时跃过飞翔的鹭鸟;依然可以感受到波阳湖的风:甜、香、腥、咸。不时有各地的人带着家谱,带着先人的嘱咐,带着一代又一带的对“瓦屑坝”神圣的向往,来到瓦屑坝寻根问祖。
我来到瓦屑坝的时候,天色将晚,烟光凝而暮山紫。走在湖滩沙土地上,不时有游人从沙地里捡起一片陶土瓦片,这里仿佛是世界废墟日一样,随处可见破碎的瓦片,这些瓦片都带有同样的“商标”:麻布纹。据当地人说,这一条长达十里的堤坝都是用这些瓦屑堆积而成,有的厚达三米。瓦屑坝的村支书指着水塘边临水的石头层告诉我说,这是龙窑,那是马蹄窑。波阳湖的淤泥又白又细,适合制陶。
踩在几百年前的瓦片上,感受波阳湖的风,感受这夜色赐的空灵和宁静。这个地方,可以挖出心上千顷万顷的乡愁,再翻出陈年旧岁的沧桑。草木芬芳,可以疗伤。
如果你来自湖北,如果你来自江苏,来自安徽来自湖南,来自天南地北,有可能,你的根,来自瓦屑坝。
来吧,去瓦屑坝,说不定,迷惑你的第二个哲学问题就迎韧而解了:你,从瓦屑坝而来!
吴云萍,女,江西上饶人,教育工作者,《散文选刊》签约作家,乐途网专栏作家。文章散见《散文选刊》、《海外文摘》、《安徽文学》、《幼儿教育》、《解放军报》,《江西日报》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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