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百家)程 滟/啊,国父
啊,国父
程 滟(重庆九龙)
历史的镜头,推向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国民党首府——南京。正是一派“秋风萧瑟走千官,落木凋零百鸟寒”的肃杀气氛。
1948年11月12日清晨,雾浓霜重。一辆敞篷的军用吉普,在寂寥的京都大道上,角旗翻飞,喇叭长鸣,风掣电驰般向城东驶去。乘坐这辆车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他们的儿女——那就是我的父母,带着四个幼小的儿女,最后一次去到那个神圣的殿堂——中山陵。
那是一个国民革命忠实的追随者,一个中山先生麾下的国民党党员心目中最崇敬的,最热爱的国父中山先生安息的地方。父亲要去作最后一次,最虔诚,最悲怆,最痛心的祭奠与告别!
当时,我大哥刚七岁,以下一个五岁一个三岁,而最小的还蜷缩于襁褓之中。这样一家嘤嘤妇孺,在这危城如卵,大厦将倾,国府鸟散之际;在炮火轰鸣,受命撤退的千钧一发之际,父亲却毅然顶着凛冽秋霜,挈妇将雏,陋车寒道的去拜谒伟大的国父陵寝。
中山陵,松柏挺立,石级高耸。父亲和司机拖着一群扑爬筋斗的小儿,登上庄严肃穆的国父灵堂。一家人默哀良久。父亲双眉紧皱,脸色铁青,咬紧的牙缝里似有千言万语要对亲爱的国父倾诉……可是,自始至终,他,没有吐出一个字。
第二天,南京中央党部公寓的最后一家人,便人去楼空了。
当大哥告诉我这一切时,我心震撼!呵,父亲,这得是多么沁入骨髓的似海深忱呀!这不仅是把忠于国父的精神看得比命还重,而且还要让子孙后代铭刻于心,永远顶礼膜拜!
在我打着光脚丫上小学时,父亲才刑满就业(在公安局控制下的劳动公民)。他获得了偶尔回家的自由。那时,我多次聆听父亲讲述国父孙中山先生的事迹。而我成长以后,更认真学习中国近代史。特别是加入民革后,同志们对中山先生的敬爱,学习和研究中山先生革命思想的热情与交流,让我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伟大的中山先生,为中华及世界革命所建立的丰功伟绩,是史无前例的;先生的精神品格,在我中华暨世界历史天空中,是与日月同辉的!
中山先生的诞生,犹如神州地平线上升起一颗璀璨的启明星;那是千古历史对华夏子孙的伟大馈赠。中山慈母,看到呱呱坠地爱子的第一眼,便觉得他是个了不起的神婴,欣喜的给他起名“帝象”;后来入学时,又给他起名“文”,字载之;从“文以载道”之意,足见其对爱子的厚望。
岭南暖城,“香山县,翠亨村”,何其美丽芬芳的名字!小帝象就在这幽美馨香的母亲大地上诞生、成长。童年的他,随父捕鱼耕作,眼见黄土地,绿庄稼,碧山川,蓝海洋之间,生活着苦农夫,陋乡民,恶地主,歹官绅。一幅幅美丑善恶的画面,交织在小帝象心中,让他爱恨纠结,忧愤交错。他曾多次聆听本村太平军战士讲述反清起义的故事,幼小心灵感佩不已;特崇拜心目中的大英雄——洪秀全;并由此暗暗萌生出要奋斗,要改造这个黑暗世界的志向。
伟人横空出世,乃山川灵秀,天人合一之结晶。中山先生不仅有一位勤劳,善良,淳朴且冰雪聪明的母亲,孕育了他的生命;而且还有一位手足情笃,无私奉献的兄长,培养了他的才智。胞兄孙眉,深明大义;为支持中山革命不惜倾家荡产,身先士卒;且不仕不禄,终生不渝——
那是一颗多么高尚的,光耀千秋的灵魂啊!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初,少年孙文结束域外学业,从檀香山返回故里。抱着一腔“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豪情壮志,他首先在自己的家乡积极倡议兴革乡政;提出一系列有关文教卫生,治安防御等方面兴利除弊,破旧立新的措施,进行改革。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居然懂得要振兴祖国,必须从我做起,从眼前做起,从底层做起;而且还立志由点及面,将自己家乡改革的实践经验推及全国。小小年纪,如此宏愿,这真叫那些尸位素餐的腐败官吏们汗颜呵!
可就在此时,一件让人颇感意外的事发生了。
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孙文,某日与好友陆皓东观庙,但见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颤巍巍的掏出铜钱购买香烛。正叹间,忽见那些人竟将焚尽的香灰,塞到嘴里吞服,说是可以治病。“文哥”一听,勃然痛愤。
“来,皓东兄,咱俩将这泥塑木雕砸掉,免其祸害百姓!”
于是二人动手砸断了神帝的一只手臂。
哇,这下可捅马蜂窝啦!一向敬畏神鬼的村民们自然无法接受;可少年孙文敢闯禁地,敢向千年奴役民智的封建迷信堡垒冲击的壮举,却是义薄云天的!他,就是要向自己深爱的乡亲们昭示——“神佛木偶皆人作,岂能操人祸福哉”;他,就是要向所有受苦受难的同胞们发出一声呐喊——
要想翻身改命运,不靠神佛靠自己!
少年孙文的这一理念,与无产阶级国际歌发出的战斗宣言:“从来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幸福,全靠我们自己”,竟是同出一辙!由此可观其天才革命家的气质与内蕴。
与此相映相衬的是,在“孙文”锤炼升华成“孙中山总理”后的一件事。
一次,他到兵营视察讲话时,有士兵问道:“总理,您的生辰八字是什么?”中山毅然而答:“坚决革命,抗争到底!”铮铮“八字”,铿锵如铁,掷地有声,更彰显出中山先生不信神佛不信命的、彻底的唯物主义革命精神!
此前,经过国学与西学的勤奋研读,中山先生已然成为学贯中西的博士。于香港西医书院毕业后,他在澳门,广州等地行医。作为西医专家,他免费为穷苦人开刀治病送药。其行医之处,日日门庭若市,挽救了无数病危病重穷苦人的性命!那时节,先生以精湛医术,博爱仁心,救治黎民百姓,那是人神共敬的白衣天使啊。可先生那颗“爱国若命”的心,却饱受煎熬。他满眼看到的是国破民衰,官吏贪腐,皇朝昏庸,佞臣卖国及西方列强对我泱泱中华的凌迟与杀戮。他心中燃烧着一团火——要烧掉这个旧世界,让亲爱的祖国浴火重生!
“医人”重要,“医国”更重要!
中山先生沸腾的血液中,日夜跳荡着两个字——医国,医国,医国……心急如焚的他,最先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是启迪当权者的良知,借他们之手,尽快实现兴利除弊的“改革”。于是,先生与朋友废寝忘餐,奋笔疾书,洋洋万言,上书北洋大臣李鸿章。然而,他们满腔报国之忱,百日呕心沥血之策,却被李鸿章一个“NO!”字,断然拒绝!
上书无果!失望,焦虑,痛苦,忧愤,笼罩着中山先生整个身心。但他——绝没有气馁,更没有丝毫减退拯救祖国的拳拳赤忱。
“吾志所向,一往无前,百折不挠,愈挫愈奋!”
这就是他——一个不朽的革命家,一个东方的普罗米修斯,对着苍茫大地,浩瀚长空,迸发的气壮山河的雷霆之誓!
经过阵痛与思考,先生逐渐认识到,不斗争,不砸碎封建国家机器,以改良主义之方,是无法拯救祖国的。于是,从1894年之秋伊始,中山先生便密锣紧鼓的奏响了武装斗争的序曲。
他不辞艰险,颠扑顿跛,奔走于海外各地。从亚洲到欧洲,从日本到美国;他鼓动呼号,联络革命志士,组织革命团体,创建革命军队。他开天辟地,组建了中国第一个民主革命团体——兴中会;后又与中兴会,光复会等各路同仁会师,创立了华夏神州第一个全国性的革命组织——“同盟会”。
同盟会高举“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及三民主义的旗帜,狂飙似的席卷五洲四海的革命力量。这股巨大的摧枯拉朽的革命狂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到我的家乡——四川。
当时,出身书香之家的我爷爷程煦光,参加了轰轰烈烈的四川保路同志会运动。后来,保路同志会在同盟会的引领下,成为辛亥革命的先锋和主力军。我爷爷因此参与革命军作战。后来,爷爷曾任国民革命军李家钰旅长的副官;又相继出任四川省龙潭县(今巫山市)县长,及安岳县团练局长等职。追本溯源——是中山先生的革命纲领,激发了他的斗志;是辛亥革命战争锻炼了他的才干。
革命道路千难万险,战斗征程血雨腥风。从1894年中山先生拉开武装斗争序幕起,截至1911年辛亥革命止,其先后发动大小武装起义29次,牺牲将士20余万。万千将士洒血疆场,无数先烈抛头囹圄。历史的天空,永远镌刻着他们的英名——陈天华,邹容,林觉民,秋瑾,徐锡麟,陆皓东,还有,还有……
他们都是中山先生麾下浩气长存的英雄儿女!特别是女侠秋瑾之壮烈牺牲,其魂魄惊天地,泣鬼神。中山先生对其吊曰“江户矢丹忱,感君首赞同盟会;轩亭洒碧血,愧我令招侠女魂”;并亲笔题——“巾帼英雄”之匾额赐之。
英雄豪杰,革命先烈的鲜血和头颅,终于赢来了辛亥革命的胜利。这场惊天动地,摧毁千年帝制的伟大革命,是中山先生为中华民族首创的盖世奇勋。国人无比崇敬他,拥戴他;万人空巷的迎接他就任中华民国大总统。眼见民国旗帜,如日东升,而那无耻叫嚣,挟我中华之疆“宁赠友邦,不与家奴”的腐朽卖国王朝,訇然倒坍,举国黎民真是喜泪倾盆啊!
正当英明领袖中山先生,大刀阔斧推行他的革命政策和建国方略,正当神州地平线上升起一缕黎明曙光之际——北洋军阀袁世凯,卷土而来了……
此前,袁曾以强大的北洋兵力,逼退清皇,投机倒向革命阵线。彼本来就是个野心家,岂能不虎视眈眈,觊觎此番新生共和国的统帅之位?可是,为尽早结束战争,国人不再受战乱之祸,将士不再流血牺牲;为早日统一祖国,复兴中华,建设一个现代化的、繁荣富强的祖国;在袁世凯信誓旦旦“承诺”——执行一切共和政府法规法律法令的前提下,中山先生慨然辞去大总统之职,辅袁上位。
啊,如此高风亮节,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将成名万骨枯”!那些不顾家国破败,民生凋敝;只为一人一派之私,争权夺位;不惜让同胞手足相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枭雄们,历史上还少吗?所以,我要说,中山先生顾全大局,礼让领袖之位的高风亮节,是对爱国主义,人道主义,民族大义的最光辉的诠释!
然而,事与愿违!令中山先生失望的是——袁世凯,还是原来那个袁世凯;是那个阴谋出卖“变法六君子”、背信弃义的袁世凯。篡夺辛亥革命成果后,老袁立马露出狰狞面目,举起屠刀,杀戮革命党人,实行独裁专制。更出天下人意料的是,袁居然妄图倒转历史车轮,恢复帝制,加身龙袍,重登龙椅,上演了一场千古遗唾的复辟闹剧。
如此一来,不仅让砸碎千年帝制的革命巨匠孙中山怒不可遏,且激起了全国人民反袁讨袁的巨浪。在中山先生的号令下,讨袁护国的滚滚浪潮前仆后继,终于冲毁了袁氏王朝——可与国人意愿相悖的是,袁氏毙命后,北京政权赫然落在一茬茬军阀手中。他们打着民主共和的旗号,实则独裁专制,倒行逆施,镇压民主,鱼肉百姓;且连年发动争权夺地之战,炮火硝烟,弥漫中华大地。他们就是一群兴风作浪,祸国殃民的毒蛇猛兽!
面对这样的局势,中山先生“危难无所顾,威力无所畏”;奋而再扛战旗,号令革命党人,重建组织,整顿纲纪,强健军队,唤起民众;向着反动军阀营垒发起第二次,第三次革命。其时,北洋政府的专制压迫,黑暗统治,卖国行径,早已激起全国人民强烈不满。“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1919年,“巴黎和会”丧权辱国的消息,如一枚重磅炸弹,“轰”地引爆了雷霆万顷的反帝反封建的、伟大的“五四”爱国运动!
在这场如火如荼的革命运动中,涌现出一批思想激进,胆识超人,才华盖世,敢于冲锋陷阵的思想文化斗士。如陈独秀,李大钊,胡适,喻平伯……。而这其中还有一位,那就是我母亲的养父,我的大舅公;被后人称作五四巨将、文学革命先驱的——现代诗人,诗评家康白情教授。
白情舅公当时系北大学子。作为“五四”运动的发起者,参与者和急先锋;舅公的勇气、才华和革命精神,深得中山先生赏识;而舅公也非常崇敬中山先生。早在1916年上高等师范期间,舅公惊闻“总理”痛失得力臂膀黄兴、蔡锷时,就慨然泼墨伤吟《吊黄兴蔡锷二将军》之诗;中有“溅我黄儿千斗血,染红世界自由花”的铭志豪言。
1919年,“五四”运动刚过,白情舅公便荣获中山先生约见。他聆听先生教诲,也倾吐自己一腔革命赤忱。此后,舅公为中国文艺复兴,学生爱国运动及工人启蒙教育,不懈奔走;又数次拜谒中山先生。彼此如忘年之交,“讨议时局”,以至“彻夜推心长谈”。中山先生曾力邀舅公加入国民党。可当时的国民党人心涣散,派系内斗;而舅公又是李大钊的学生及亲密战友,思想倾向于共产主义。种种因素,使舅公婉拒了先生盛意。
1920年,舅公被派公费留美学习。两年后,在中山先生的“拜兄”、“致公堂”盟长黄三德先生的大力帮扶下,舅公沿袭中山先生革命纲领,以建立“自由,民主,平等,富强”的新中国为宗旨,在美国创立了“新中国党”。“新党”得到海内外华人华侨的热烈拥护和大力支持,一时名震五洲四海……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时,有对立党污蔑舅公参加了“3K党”。
谣言杀人呀!在历经千般起伏万般跌宕,轰轰烈烈奋斗了三年之后,“新中国党”终如泡沫般消失在中国政海之中了……据舅公后来对我父亲说——
“留美前夕(1920年1月),我和张国焘,许德珩到上海拜访孙总理。他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们,反抗军阀政府,不光要写文章,开大会,游行请愿,奔走呼号,罢课罢工罢市;更要敢于拿起枪炮,去打北京那些败类,才算真正革命……”
“眼观今日,忆想当初,我越来越深的体会到,总理的话,硬是针针见血,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革命真理呀!”舅公感叹自己的失败,更加崇敬革命领袖孙中山。舅公留美时,也曾与共产党联系过。皆因背着个不明不白的“3K”污名,一切均无果而终。当舅公朋辈疏离,政治铩羽,志气一落千丈的回到故国时,中山先生已溘然长逝。伤感之余,舅公痛责自己辜负了先生的教诲与期望。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五四”巨子康白情“烧尽历史,重塑中华”的梦想之舟破碎了,沉沦了;而“百折不挠,愈挫愈奋”的中山先生,却找到了现代最先进,最优秀,最坚强,最勇敢的革命同盟军——共产党。1924年1月,中山先生在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庄严宣告“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从而奠定了国共合作的第一块基石,翻开了国民革命崭新的一页。
啊,伟大的革命先驱,敬爱的国父中山先生,您一生孜孜以求国家复兴,人民自由幸福平等。凡一切有利于国家民族之事,您万死不辞;凡残害国民利益之败类,您必怒而诛之,愤而讨之。您从不计较个人权位得失,是“立志做大事,不立志做大官”的千古民族英雄。您为拯救祖国,振兴中华,实现富国强民的“中国梦”而终生劳碌奔波,呕心沥血,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您生命的最后一刻,向这个世界,向您不舍的同志们发出最后的心声——“和平……奋斗……救中国……”啊,国父,国父,山川大地,宇宙太极,听见了,听见了……临去,临去,您胸中涌动千言万语,千愁万绪无不缠绕着您心爱的国家,人民,民族——民族,人民,国家……丝毫没有您自己!
啊,中华儿女怎能忘,1925年3月12——那痛失国父的日子!千万同胞泪雨潇潇,千万同胞簇拥着你的灵柩缓缓前行……缓缓……前行!您忠实的战友,共产党人为您致哀——
“丧失建国山斗,云凄海咽,地暗天愁!”
啊,伟大的革命家,中华儿女心中永远的国父!虽然您离开母亲大地将近一个世纪,可我们知道,您从未走远,从未走远;您就在咫尺天涯看着我们呢!相信您已经看到了——您终生为之奋斗的事业,已经后继有人!如今,十三亿中国人民,在您所景仰与信赖的中国共产党人的领导下,正向着振兴中华、实现千古“中国梦”的金光大道上,奋进,奋进……
啊,国父,放心!您老的箴言永远警醒着华夏子孙:“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我们会永记,永记,永记……
程滟,中学语文教师。自幼爱好文学,广泛阅读中外文学作品。于文革后的新时期,考入大学中文系,攻读汉语言文学专业。八九十年代,作者主要是为漫画家罗世春先生写诗配画。于2000年前后,开始幽默小说创作。
作品散见于《重庆晚报》《重庆晨报》《重庆经济报》《重庆先代工人》《四川法制报》等本地报刊及《四川法制报》《中国环境报》《中国校园文学》《南方周末》《南阳日报》《南方公报》等外地报刊。
2013年将各报所刊发之幽默诗文,及其首创的大量记人散文,报告文学,集结三十万字文学作品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