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④ 远东第一屠宰场

本文为银河系十八线网红、过期少女、盖世萝莉、战略性单身、资深神经病二小姐创作的长篇小说《你是我的十万星河》,房地产+言情。每周更新1万字。剧情梗概请戳:宇宙辣么大!你居然还买不起你的100㎡?》 

如果您不喜欢,没关系,周一~周四均为房地产话题,请您择日再来惠顾二小姐后花园。

第一颗星:北落师门

chapter①  美男赠我蒙汗药

chapter②  少妇杀手,二奶知音

chapter③ Cash是裸女,美金还怕找不到美女?

创意是什么?一件文革绿色棉大衣?一个莫名其妙的塑料婴孩模型?

普通人眼中的破烂玩意儿,在人民物质生活渐渐丰富之后变成了精神生活的某种表达物,诞生了“创意”这个行业。

我们伟大的政府也搭上了创意的时髦列车,将本年度“申浦区土地鉴赏会”放在1933举行——这个地方,始建于1933年,远东第一屠宰场。

“远东第一屠宰场?”听了疏离的介绍,樊锐觉得自己后背凉飕飕。

“别怕,这里屠宰的是牛1000头,羊1500头,小牛300头,猪300只;算来算去,你樊公公都不在行列之内。”疏离说得笑嘻嘻,修长的指节一指,“你看,到了!”

“这里?”樊锐有点傻眼。面前出现一栋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的建筑。

东、南、西、北4幢高低不一的钢筋混凝土楼房围成四方形厂区,四角内收呈八条外棱,众星拱月一般连接着中间圆柱体大楼。外立面上的铸铁花格窗和混凝土花纹装饰艺术,在夜景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是屠宰场?你玩儿我呢?”樊锐胸闷。

“如假包换,英国巴尔弗斯设计,耗资393万两白银,巴西利卡式钢筋混凝土结构——老东西质量就是好!”疏离啧啧赞叹!

这个晚上,申浦区区长做东,宴请大型国企和大型房地产开发公司,在万圣节的夜晚举行土地鉴赏会——说人话,就是土地招投标之前的推介大会。

1933流光溢彩,来的客人,比建筑更加熠熠生辉,万圣节果然不愧是万鬼出洞的日子——大型国企派系的,申钢集团,申城电气、百联集团、两桥一嘴、城开土控、上实复地等专业不专业的;Tosh,香港太古九龙仓新鸿基,新加坡凯德仁恒嘉里……统统前来捧场,真真一个衣香鬓影的酒会。

人人都为了水湾版块的六块地皮而来,本次推地,合计95.34万方,历史罕见大手笔。

鉴赏会尚未开始,工作人员还在忙碌着,比房间还大的电梯上下奔忙,不停运送沙盘和模型,音响调试发出尖锐的啸叫声——站在整个建筑的顶楼,俯瞰迷宫一样的当年最大的远东第一屠宰场,郁东敏的心情是,喜忧掺半,忐忑不安。

一个政府,做土地推介会,不算头一遭。可是做如此时尚的土地鉴赏会,倒真是头一遭:最好的布展公司,最好的公关公司,最好的冷餐会食品提供商,最显赫的嘉宾。

若不是听了陈涵泽的惊人之语,若不是请示上级时得了默许,若不是秘书交上来完备的计划书,自己是没勇气上来搞这一场政府秀的。

可是不做,今年的土地财政指标,又如何完成?

这水湾板块,是自己呕心沥血的产物,也希望学那莘庄、大华,当年不过是鸟不生蛋下只角,如今地皮卖的多贵?

还要什么招商引资?还要什么发展工业?只要把土地卖个高价,地方财政、GDP增长率等一系列政绩问题便迎刃而解。土地就像钱袋子一样哗哗朝地方财政流金子。

可惜自己生不逢时,刚想展拳脚,就遇上全球金融风暴。楼市融资渠道紧缩、销售回款不景气、成交量萎缩,发展商开发商纷纷掉入了资金链危机的泥淖。

开发商的口袋里没了现金,再加上国家严格紧缩房地产行业信贷规模,全国土地拍卖市场的现状一片清冷,这六块地,居然一个也没卖出去!

流标的流标,撤标的撤标,和去年的火热场景比起来,简直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

如今,屋漏偏遭连夜雨。

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

正恍惚间,郁东敏被秘书拍醒。“郁区,快开始了,您准备一下,随我下去吧。”

申浦区区长郁东敏发言。

欢迎大家的莅临!六块地就摆在眼前,上风上水有前途,我们不仅考虑纯粹的经济回报,更看重各家单位的综合开发实力和项目的社会效益,所以我们此次对竞买人资格提出了具体要求。

申钢集团陈涵泽表决心。

感谢政府这次的厚爱,在这敏感时刻,我们应当共克时艰,风雨同舟。申钢必将尽己一份绵力!

Tosh大中华区总裁高罗佩表决心。

我们坚信中国将是此轮全球危机中率先复苏的国家之一,我们非常看好大中华市场!

…………

发言发来发去,决心表来表去,潜台词无非是这边厢开发商说,今年土地流标太严重,实在是因为我们账面上没有钱了;你们偏偏又举办一个香艳酒会来显示推销土地的决心,真是让我们左右为难。我们不是不想买哇,我们只是没钱!

那边厢政府说,各位开发商请放心,能办到的,我们都会尽量办到,不能办到的,我们创造条件也会帮你办到,只要你拿出购买土地的诚意!

大多都是些场面上的话,场面上的话很无聊,疏离的眼睛在人群中逡巡。

这一逡巡,巡出无数耐人寻味的门道来。

晚上高罗佩要来,他是知道的;高罗佩既然出席,夫人桑陌陌自然也是伴君左右的,这不意外。高罗佩在主席台表决心,这女人亭亭玉立风情万种地站着无聊。三楼就是苏浙汇,里面有她最喜欢吃的蟹粉虾仁,可恨现在还要站在冷风里啃见风就变硬的黑森林。

郁桓出席这场合,他也不意外。毕竟郁桓做过了两个代表项目,现在是Tosh里提拔速度最快的项目经理。他穿银色哑光西服西裤,领口配蓝紫色方巾,发型十级大风吹不乱,仿佛刚刚从秀场走出来。

郁桓的女伴是关菲菲,手里摇一杯红酒,站姿比桑陌陌更亭亭玉立风情万种,不时低头与郁桓耳语几句,笑得成竹在胸。

男上司邀请女下属临时充当一下酒会女伴,这本是平常事。但是前面有了樊锐那么多八卦劲爆的桃色新闻后,这两人站在一起,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嘉宾区域里还有申钢集团的新帅陈涵泽,战略发展部的部长穆林森,中规中矩地坐在那里,给这次的土地鉴赏大会烘托级别,这些人都是意料之中的。

疏离意外的,是看见当初地下车库与妖女关系暧昧的中年男子。

他的铭牌上写着“关山峪,天一建工总裁”,旁边伴随的女伴也颇有特色。那女子扁平面孔高颧骨,细长的眼,土黄色的脸,典型的南亚女子长相,但不算难看。发髻上别一朵鸡蛋花,也许是南亚女子里少见的美女也说不定。

疏离心中暗想,这品味奇特的中年男子,女伴有南亚的鸡蛋花风情,情妇却一张八国混血的脸庞,真真的是耐人寻味。

决心表完就进入地块介绍和3D演示阶段,大家装模作样听了半天后,终于可以开始觅食,于是纷纷饿虎扑羊。

在冷餐会区域,郁桓一眼就扫到疏离与樊锐。

“樊锐!”他欣喜地快步过来。

郁桓的身材极好,想当年是建筑院的篮球队主力。185的身量,穿起西装来绝对的衣架子,气势压人;

樊锐哈哈大笑,皱了皱眉头:“嗯,五大三粗人头猪脑郁大少!好久不见了,现在还打球不?”

“老胳膊老腿,打不动了。”他迈开的步子又大又急,惹得身边小鸟依人状某人一个踉跄。

“郁大少怎么还是如此不解风情呢?您瞧您差点把小美人弄摔着了~”樊公公小心呵护。

郁桓眉间扫过一丝阴霾,“关小姐,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师弟,樊锐和疏离。”

“关小姐?”樊锐当真意外,“这分明就是谷大美女啊,你逗我玩呢?”

郁桓轻咳一声,加重语气,“不是谷离非。”

樊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细把这位关小姐CT断层扫描了一遍。

这丫头,远看像谷离非,近看更像谷离非,可是气质总有点不对盘,樊锐也对自己的肯定产生了怀疑。“那谷离非去哪儿了?”

郁桓事不关己,“我怎么知道?”

“所以大少您旧情难忘,找了一差不多的女娃娃当替代品?”樊锐斜着努努嘴,场面一时陷入尴尬。

郁桓旁边的美人,翘臀电眼,细腰丰胸,红唇如血,奔放热情,媚意动人。她适时举起酒杯:“来,我敬两位一杯!”

郁桓也跟着举起酒杯,“今晚不谈公事,只叙旧情。”他与樊锐、疏离碰杯,“这位樊锐呢,是我当学生辅导员时的重点拯救对象,要不是我敦促着,他保准天天通宵打游戏不来上课!疏离呢,你上午见过了,”他捅捅心不在焉的疏离,“他呢就更离谱!不住校,也不来上课,每个学期就考试周出现几天,神出鬼没的。要不是成绩一直过得去,恐怕老早被劝退了。”

郁桓说的是大实话,疏离只好尴尬地笑,“真的不好意思,师兄。觉得眼熟,愣是没认出来。”

关菲菲小嘴儿更甜,“樊总好,疏总好,今天路上有一面之缘呢。”

“你听到了啊?那你还不理我?”樊锐抱怨。

“这不赶紧向二位赔罪嘛,”她乖巧地替他们二人斟满了酒,俯身之间,胸口外面的巨型吊坠和胸口里面的春光两相争辉。“我干完,你们随意。”说罢一仰脖,满满一杯红酒就落了肚,脸不红气不喘,酒量看来不可小觑。

郁桓讶异,“怎么?她今天得罪你们了?”

“没有没有。”樊锐赶忙摆摆手,“一点小误会。”

郁桓也朝疏离敬一杯,“以后还要麻烦疏工多多照应呢。疏工今儿是代表SJ署来的?樊锐你不是回老家工作了?怎么突然都冒出来?说实话你们两个的出现,吓我一大跳!我想着今天这个场合,怎么着都不关SJ署什么事情啊?”

疏离淡淡笑,淡淡答,“私人活动,师兄也别叫我疏工了,就叫疏离好了。我替老爷子卖个面子,他最近身体欠安。”

郁桓心下一思考——疏姓可是不常见,他眼睛一亮,“哦?原来是疏家的公子?”

“疏婴是我爹。”

冷餐会结束的时候,九点钟的光景,还不算很晚。

1933气派的门厅处,驶过一辆又一辆豪车,接走一位又一位贵客。

樊锐去把车子开过来,疏离在门厅等,旁边站着关菲菲。

露肩的礼服渐渐不能抵抗愈深愈冷的晚风,美人有点发抖。

“郁桓不送你?”

“他是我上司,不是男朋友。”她笑得凉薄。

樊锐驶过来,鸣笛示意疏离上车。

“你的奇瑞在催你上车呢。”关菲菲戏谑道。

“嘿,疏离!”樊锐的脑袋从车里探出,“奇瑞,和你异曲同工的人来了,缘分呐!”

疏离开门上车,顿了一下才问,“你住哪里?要不要顺便载你一程?”

“谢谢两位老板。不必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关菲菲甜甜地朝他们挥手作别,“疏总、樊总,路上开车小心。晚安。”

既然这样,疏离也就不再勉强。

英菲尼迪开得缓慢,本来走隧道可以很快过江,但是樊锐说要好好欣赏上海滩夜景,硬是抄远路从杨浦大桥上碾过,一路灯红酒绿往世纪公园方向奔。

“疏离,我现在承认输了。”樊锐很沮丧。

“怎么说?”

“空长了个美人壳子,这丫头真不是谷离非。谷大美女当年多高傲的德济女神,哪里是这样一幅拜金女的腔调?“

“说是,是你;说不是,也是你。”

”郁大少估计被谷离非蹬了,只好找差不多的女人做安慰。哦,可怜的男人,阿门!”樊锐右手做了一个十字祷告。

“是不是,都是你一个人在折腾,和我毫无关系。”疏离嘴里说得清淡,眼镜下狭长的眼睛却放射出光彩来,他低声对樊锐说,“跟上前面那辆!对,对,就这辆银灰色的S80。”

晚上十点的锦绣大道,双向八车道,路况极好,樊锐不费吹灰之力就跟上了这辆沃尔沃。

“干啥?”樊锐一脸莫名。

“别超车,跟着就行。”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辆S80就是疏离在恒隆地下车库见到的。车上坐着的,应该是天一建工的老总关山峪。想不到他也在世纪公园一带活动。

两辆好车,都开得很慢,经过联洋,经过东方艺术中心,经过行政中心,经过上海科技馆。一路流光溢彩。

终于,S80率先在香梅花园的门口缓缓停了下来。车上下来的不是关山峪,居然是一双红色高跟鞋——关菲菲!

疏离有意外,却也有窥到他人隐私的期待。

关菲菲下车后不往社区里面走,而是转到左边驾驶门,非要把开车的中年男子拉下车。男子明显不想下车,两人拉扯了半天,最后关菲菲失望地拿手袋没头没脑往中年男子身上砸了两下,又在车门上恨恨踢了几脚,头也不回地跑进小区。

有意思,着实有意思。

一个20多岁的女人,穿Chanel,住上千万的豪宅,做公司前台。据目前掌握的情报,已经和两个男人纠缠不清,一个比一个高端。

有意思,着实有意思。

樊锐也看出了一点门道,“这不是晚上那个关菲菲吗?我靠!刚走掉一个还没吊上的凯子,就招来一个已经榜上的大款。道行高深的!”他翘起大拇指,“不过人家的确有这资本,你瞧这脸蛋,这身段,疏离,你好这口不?”

疏离缓缓把车窗摇上,车内空间重新变得晦涩起来。

“美色是容易随时间衰减的资源,对付这种资源的方式,聪明的人选择租赁,而非购买。这个女人如果足够聪明,最好早点断了和中年男人的来往,认认真真勾引郁大少,说不定也有个三成机会可以做正室。”

樊锐熟练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回转一百米,驶入陆家嘴中央公寓。“原来这小妞住得和你这般近?疏公子以后可要近水楼台了?”

“呵,我对风骚型的没兴趣。”

第二天是疏离回家的日子,所以他请了一天的假,准备上午陪樊公公兜一圈上海,下午回家见父母。但是大清早两个男人就被刺耳的消防车警铃吵醒。

“火~~~火~~~火~~~火~~~乌拉~~乌拉~~”

疏离躺在床上,拿起枕头盖住自己脑袋,再把另外一只枕头朝樊锐扔去——“起来,你的手机。怎么设这种要死人命的声音?”

“这是老婆大人的专属铃声,以证明她的江湖地位。”樊锐抱着电话赶紧接起来。

话筒对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樊!锐!上海的事件做好没?你囡昨儿晚上吐奶了,奶水倒流呛进了气管,今儿送医院,你给我赶快死回来!”

樊锐维维是诺,挂了电话,连滚带爬起床穿衣。

“我以前说,人生的最高境界是把自己老婆放左大腿亲,把别人老婆放右大腿亲。可是啊,这女娃娃还真不好养活,一天到晚出幺蛾子,最近长牙,把她娘的乳房咬的唉……怀疑是不是狗崽子转世的。”

“你说你女儿是狗崽子,那你是什么?”疏离也清醒了,揉着眼睛下床,“你这就回去了?”

“那是啊,兄弟我走先一步。”樊锐用清水抹了两把脸,就匆匆往外赶,“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还不是老婆呢。”疏离没好气地说,“她孩子都帮你生了,你怎么还搞不定她?”

“唉,别提了,兄弟我苦啊!如今我家,小小樊最大。小小樊不高兴了,老老樊会把小小樊的爹的骨头拆下来喂小小樊!”

“那你回去开车小心点。别像上次,超速罚单把人家机器的纸都用光了还没拉完。”

樊锐嘿嘿一笑,“我知道,我知道,这不都以前年少轻狂时候做的事儿吗?现在好多了,现在好多了。”

砰一声,大门合拢,樊锐消失,疏离怅然若失。

没过两秒,樊锐的话在楼道里回荡,“千万记得,给凤凰找个新法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他妈快走吧!”疏离把枕头往空中一抛,死尸一样躺在床上发呆。“去哪里这么快找一个合意的人?”

凤凰虽然是自己读研那会儿和樊锐草创着玩儿的公司,也没想到这些年来借着天时地利人和发展得这么好。疏离想了半天,想得脑细胞死伤不少,肚子有点饿,煮了点鸡汁小馄饨,吃饱了跨上TREK就绕着世纪公园骑车。

反正上午本来陪樊公公的,既然他爽约了,就例行运动运动吧。

骑TREK,戴头盔,飚车。

闪闪发光的汗水,折射出阳光的七彩。

疏离虽然瘦,但流线型的身材依然很美。只可惜平日里被衣装包裹起来,让人误以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这个人,性格寡淡,总是一副无所谓懒洋洋的面貌。他感兴趣的东西不算多,运动,旅行,和观星。

看来是得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房子,免得它发霉腐烂。

手机吵起来,樊锐的。只好把车支停,接。

“我到绍兴了,你丫还赖在床上呢?我说这床上没女人你也能赖到现在啊?”

疏离不辩解。没必要的事情他从来懒得辩解。

“汇报一下,大爷我安全返家了,靠,丫头不就吐了点奶吗?搞得穷紧张。女人就是这样没出息。”

“没事就好,挂了。对着空气炫耀你做爸爸的喜悦和快乐吧。”

继续加速,芳甸路上,成群结队的高级别墅翩翩地掠过身边,李嘉诚的别墅,李连杰的豪宅。心跳表上显示130,码表上显示瞬间40。

手机又响了。又得把车支停,接。

“你丫有完没完?”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小声又怯怯地问:“疏工,我是关菲菲。郁总吩咐我送礼物给您,可是电话联络您办公室说今天您不上班。”

“什么礼?”疏离很敏感。

“郁总说请您不要多心,和您无关。是您父亲托他父亲选购的老蜂巢,他说由您亲自送过去比让秘书送过去更有意义!”

父亲有多年的哮喘,关菲菲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疏离没有理由拒绝。“哦,好吧,那你送过来,陆家嘴中央公寓1号楼16B,我在家。”

“陆家嘴中央公寓?”关菲菲的语调有变化,不过随即镇定下来,“好的,我马上送到。”

疏离家的房门是虚掩着的,关菲菲礼节性地敲了敲,疏离在里面说:“进来吧。”

正午艳阳灿烂,而房内所有的窗帘密封,厚重灰暗。她有点不适应骤然的光线变化,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关小姐无需闭眼,我穿了下半身。” 疏离从卫浴房出来,半裸着身躯,背对她擦湿漉漉的头发。

“关小姐东西放下就可以了。不送。”

逐客令,从她进门,只20秒。

其实是心有不忍的,因为他向来对美女都很宽容,更何况关菲菲这样的绝顶美女。

过完了万圣节,气候已经进入11月,起了薄薄的寒气。她不再穿风骚的露肩低胸礼服,而是披上一件米色的薄羊绒斗篷外套,斜戴了粉色的贝雷帽,提一款橙色的经典Kelly包,小鹿一样俏生生站着,非常优雅淑女。

这个橙色H型的logo异常熟悉,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是疏离第一次在地下车库见到她时,中年男子送给她的礼物。

这般背景复杂的女人,敏感时期,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不过关菲菲是何许人?她对逐客令置若罔闻,将包装精美的礼盒放下后,大马金刀闯入这个黑暗诡异的空间。

“唰——”拉开客厅的窗帘,巨大的东窗撒下满屋的金光斑点,可以眺望到世纪公园镜天湖的翡翠湖水。

“你家——”关菲菲扫视着空荡荡的房间,差点昏死。

“毛坯也能住人?”她一针见血!

骤然的刺目阳光令疏离晕眩,他拿手掌遮住眼帘,语意中有薄怒:“我说过关小姐可以出去了!”

说罢,他赶紧着进入房间换衣,关菲菲只来得及看到他半裸的迷人背影。

出来的时候,他穿一件白色塔夫绸衬衫,胸前有两排贝壳皱褶,气质在娘娘腔和贵族之间徘徊。

关菲菲吹一声赞许的口哨,说,“疏总,您的观赏性真是大于娱乐性。”

“你怎么还没出去?”

关菲菲接下来的一席连珠炮将他打晕。“太糟蹋了,疏总!我以房地产公司员工的职业敏感性告诉您,太糟蹋了!您这套房子起码180平米,按照目前市价十万计算,总价高达1800万,依照三成首付七成按揭30年商业贷款,每月还贷额超过七万块,这是您目前居住这套房产的最低成本!最低成本,每天2333块,您怎么舍得就这样守着清水混凝土过日子? ”

疏离鼓掌,“关小姐业务素质非常过硬。”继而嘲笑,“不过这些和你无关。”

“疏总……”

“不要叫我疏总,听着别扭。”

“那……尊称您为……”

“唔,一般别人都叫我疏工。”

“呃……疏工,不是我小关要和您套近乎,好巧不巧,我在隔壁香梅花园也有一套房产,自然感同身受。据我所知,这里交房多年,莫非您长期守着这样一个黑毛坯住人?很抱歉,我真的无法理解您的行为。”

“这些年我并不在上海。10年前买下它的时候,这里房价只9000,也没想过要装修出租,所以就这样搁置了。”疏离解释道。

“10年前首付2成,区区32万,如今这套房产价值1800万,涨幅10倍,自有资金投资回报率高达56倍,疏工目光睿智,简直是以小博大的典范!”

美人今天的妆容,高雅端庄。眼影的扇尾扫到下眼角,好似一颗银白色的泪滴。红唇翕动,泪滴闪亮,疏离被她银白色的大眼睛晃得有点发晕。

“疏工,您这样一套南北通透,大面宽,大东窗的超好户型,被您糟蹋成这样,实在暴殄天物,菲菲于心不忍。”

“关小姐去过Class的售楼处吗?”疏离突然问。

“Class?”关菲菲一愣,一连串的英文从她嘴里蹦出。“SUPERSTRUCTURE BASED ON THE INFRASTRUCTURE。”(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疏离很满意。“关小姐职业素养过硬,Tosh真是人才济济。Class售楼处的纯混凝土墙面,可是装潢界的典范之作,关小姐觉得我家的纯混凝土墙面和他们售楼处的相比,怎么样?”

“哎——”关菲菲有不同意见,“Class的售楼处,那水泥地面和陶土墙砖,人家可是砸重金弄出来的!就好比个女人,花8个小时,才化出一个裸妆;你这种根本没化妆的,也想浑水摸鱼说自己化的是裸妆?”

疏离被她的比喻逗笑了,“那关小姐有何指教?”

关菲菲来了兴致,翻开坤包,居然从里面掏出一支针管笔,刷刷勾勒起来。

“入门,玄关,客厅东窗可以俯瞰镜天湖,所以做个错层设计来彰显这个优点;主卧很大,足以设计步入式衣帽间;浴室很好,后面没有遮挡和建筑,弄个按摩浴缸洗个鸳鸯浴,妹子一撩一个准……这套方案硬装预算大约在30万,一点不贵,软装的话要看疏工个人喜好……”

下笔老道,笔锋硬朗,这套房产的装修意念图跃然纸上。疏离也是过来人,自然一眼看出这绘画功底,非长年的训练不能达到。

她哪里是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Tosh前台?她分明就是当年叱咤德济的建筑系系花。疏离心中敲了一个大大的认证章,在她光洁高亮的额头。

“今日见识了,原来Tosh的前台,业务素养也如此精湛!让我很意外,Tosh不愧是全球排名前三的房产大鳄。”

他走过去,从水泥地上捡起刚才关菲菲拎来的礼物。礼盒外面附了一朵鹤望兰,上面一张红色卡片。

疏离:

家父听闻伯父陈年旧疾发作,

特备此野生老蜂巢薄礼一份,

祈愿安康!

郁桓

疏离心中已有了定数。他抓过纸笔,拟好答谢条,交与关菲菲手中。

“请代为转交郁桓,这礼物,我非常喜欢。我会亲自致电答谢郁桓,以师弟的身份。”

关菲菲抖抖纸,清秀潇洒的瘦金体,笔锋犀利,姿态竹般瘦弱。

“小时候被逼得很苦,才练出这一手好字吧?”她问,问得贴心。

“哪里知道现在电脑化了,只需要签‘拟同意,已复核,情况属实’。”他接,接得无奈。

“关小姐,我是否有这份荣幸邀请您共进午餐,以朋友的身份?”

关菲菲的眼睛都发亮了,“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疏离深深看她一眼,好像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得一句话,“关小姐书读得很多。”

“Colin说了,把疏工伺候好,回来论功行赏,我不拿出点孔雀开屏的劲儿来怎么行?”

疏离高冷,甚少开车载人,除非他看得起这件开车的事,这个坐车的人。

当初夏滟澜有福气坐上他的坦克,也不过是因为他想让她断了谈朋友的念头,才让她来一趟夜半惊魂之旅。

从外表上看,关菲菲比女人还女人;从性子上看,她比男人还男人。

“高底盘、长轴距,倒是适合你搁这条大长腿儿。”她懂得欣赏,并且嘉许,“不过,新款车怎么就被你糟蹋成这个模样了?”她心疼地摸摸车身的锈和磕掉的漆,还有正面大窗玻璃上深深的裂痕,像一棵枯死的胡杨,死而不僵的残枝。“看来疏工糟蹋车和糟蹋房,都是个中好手!”

“我读书的时候,不怎么上课。工作之后,每年有25天的探亲假。”他亲自打开车门,邀请关菲菲入座,“我把这些时间都用来旅行。我18岁那年高考完的暑假,开老爸的巡洋舰去西藏,差点把命丢在羊八井。我跑过青藏和川藏,跑过甘南和丝绸之路,环过渤海,明年打算去南疆。

我喜欢旅行。世界上有很多人,别人构筑了一个和你生活状态完全无关,完全不同的一个体系,我有幸去体验,就是幸福。”

疏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同关菲菲讲这些,但是他佩服能一眼看出越野车品种的女人,尤其还是美女。他将车停到星巴克,“时间无多,关小姐不介意星巴克的商务快餐吧?”

“Colin说了,对疏工要有求必应不罗嗦,不管是鹤顶红还是七星海棠我都得喝下去。”她掩口,咯咯地笑起来。

疏离倒车入库的技巧无懈可击,出来后问:“你笑什么?”

“你锁车的时候大灯一闪,然后上下左右转一圈,好像大灯在翻白眼。可惜我家老头子只喜欢沃尔沃,他说阎王面前,保住小命最要紧,还是选最安全的车吧。”

“你家老头子?是你父亲吗?”

关菲菲眼珠子转两圈,“呃——算是吧,也不算是,纯粹私人问题,拒绝回答,好奇心会害死疏工。”

疏离啼笑皆非,“我只听说过男朋友有模棱两可的,没想到关小姐连父亲都模棱两可?”

关菲菲打响指,“有时候父亲和男友可以两位一体的。”

疏离大笑,“关小姐真是爽快人。最原始的办法,最有效的办法,我非常理解你的想法,誓死捍卫你做二奶的权力。”

关菲菲仿佛找到了知音,顺杆子往上爬。“上海滩十里洋场,五光十色。我需要完全物质,唾手可得的爱情——上帝保佑柏拉图,让他的爱都见鬼去吧。”

“关小姐很有意思,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受宠若惊,疏工,让我们边吃边聊。聊什么?世界为何存在?生命如何起源?时间的起点和终点在哪里?让我们来讨论一下这些人类终极命题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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