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奇男子,两篇白话文
今天,2月24日。
1962年2月24日,胡适在台湾中央研究院开酒会时心脏病猝发病逝。
3月1日蒋介石前往祭吊,并亲书挽联一副:适之先生千古,新文化旧道德的楷模,旧伦理新思想的师表 。
然蒋在胡去世当天的日记中写的是,闻胡适心脏病暴卒,对革命事业确实去除了一个障碍。
胡适以提倡白话文运动扬名中外,下面先介绍一篇他撰写的白话文碑文,此碑被誉为“抗战第一碑”。
1933年3月,日本军队占领热河,全国惊动。其间,中国军队在长城一线奋起抵抗,傅作义率部在怀柔一带面对两倍于己,且有飞机、重炮等现代化武器装备的敌人,前仆后继,拼死拦击,场面之惨烈令人惊骇,牺牲之巨大不忍卒读。此次战役我方战死官兵367人,伤284人。至5月,塘沽停战协定签署后,傅派人搜得烈士尸首203具,悉数运回绥远,入棺木衣殓服,公葬于大青山下,并树碑纪念。受傅嘱托,胡适先生为之撰写碑文。碑文详述了战事的前因后果,平实难掩悲愤,心潮几欲澎湃,为胡先生倡导并擅长的白话文,白话入碑,千古开篇,其赞词也为白话:
这里长眠的是二百零三个中国好男子!
他们把他们的生命献给了他们的祖国。
我们和我们的子孙来这里凭吊敬礼的,
要想想我们应该用什么报答他们的血!
这是我读过的最为震撼的碑铭文字。无端的让人想起老杜的《悲陈陶》:
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陈陶泽中水。
野旷天清无战声,四万义军同日死。
。。。
1935年6月,何应钦电告傅作义,要求“对于友邦,务敦睦谊,不得有排斥及挑拨恶感之言论行为”。傅不得已,只好把胡适的碑文盖上一层沙土,改刻“精灵在兹”四字。胡适知道后,非常生气,写了一首诗:“雾散云开自有时,暂时埋没不须悲。青山待我重来日,大写青山第二碑。”
“抗战第一碑”现状。
下面是胡适墓园:
1962年2月24日,胡适逝世后,台北中央研究院为其树碑,他身后赢得的也是一块白话碑,碑文由原北大同事、时任中央研究院评议员的毛子水所撰:
这是胡适先生的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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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为学术和文化的进步,为人类的幸福而苦心焦思,敝精劳神以致身死的人,现在在这里安息了!
我们相信,形骸终要化灭,陵谷也会变易,但现在墓中这位哲人所给予世界的光明,将永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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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白话文为这位终身提倡白话者撰文,恰如其分,相得益彰,既明志也寓意。
胡适之先生一生推广普及了两篇“白话文”。
一是将古奥的优雅的“文言文”“推广”成通俗浅易的人人能懂的白话文。
二是将“难懂”的“自由、民主、科学、容忍”等“异域语言”推广成人人能懂的“白话文”。
胡适说:“现在有人对你们说:‘牺牲你们个人的自由,去求国家的自由!’我对你们说:‘争你们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争你们自己的人格,便是为国家争人格!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
胡适在《我们必须选择我们的方向》一文中说:“我深信这几百年(特别是这一百年)演变出来的民主政治,虽然还不能说是完美无缺陷,确曾养成一种爱自由,容忍异己的文明社会。法国哲人伏尔泰说得最好,‘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赞成。但是我要拼命力争你有说这话的权利。’这是多么有人味的容忍态度!自己要争自由,同时还得承认别人也应该享受同等的自由,这便是容忍。”
对于今天来说,胡适之先生的几十个荣誉博士是不是名实相副不重要,他本人学问高低,是不是“但开风气不为师”不重要,是“小骂大帮忙”还是“为国家做诤臣,为政府做诤友”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是一个可以骂的政府,尽管政府领袖在日记中把他看作一个“革命事业的障碍”。那是一个希望国家好而时时向政府提意见的公民,尽管他所提的意见政府不见得会施行。
胡先生推广的第一种白话文,今天大家都在说。我们不该忘了胡先生还将另一种“语言”推广成了人人该懂的“白话文”。
“只有自由民主可以给我们培养成一个有人味的文明社会。”胡先生如是说。
这绝对不是“胡说”。
用心、用意、用好料;有胆、有趣、有情怀